來到天禪寺門外,眾人下了馬,風暮寒將杜薇抱下馬來,叮囑道:“一會我與慧悟主持談事,你莫要走遠了。”


    杜薇雖不知風暮寒要與慧悟所談何事,但這種時候她是不會多嘴去追問的。


    眾人進了寺內,掃院的僧人隻顧低頭打掃,連頭也不抬。


    一行人進到正殿,風暮寒特意將青衣留在杜薇身邊,便隨著前來迎接的小和尚進了大殿。


    小和尚在前麵引路,穿過大殿,不多時來到偏殿,慧悟正低頭敲著木魚兒。


    風暮寒正色施禮:“見過慧悟大師。”


    慧悟手上木魚不停,仍是念經,風暮寒站在一旁靜靜等著。


    杜薇在外麵等的時間長了有些無聊,便四處閑逛,青衣緊緊跟在她身後,生怕出一點差錯。


    突然遠遠一片花樹吸引了杜薇的注意。


    “那是什麽地方,好大一片花樹。”杜薇奇道,遠處那片花樹看著就像梅花一般,可是眼下已是初夏,怎麽可能有梅花開放。


    青衣看向杜薇所指的方向,卻是詫異道:“屬下並沒有看到什麽花樹。”


    杜薇不禁一愣。


    那片花樹就在那裏,清清楚楚,為何青衣看不到?


    杜薇提著裙擺好奇的過去想看個究竟。


    就在這時,一名路過的小和尚突然道:“施主不可,那邊曾是師祖的住地,香客不得擅自入內。”


    杜薇愣了愣,問道:“你所指的師祖……是否便是慧悟主持的師傅?”


    小和尚打了個誦了聲法號,迴道:“正是。”


    小和尚走後杜薇仍是覺得有些好奇的向那片林中張望著,青衣擔憂道:“世子妃,既然不可入內,那我們還是遠些的好。”


    “可是為何你看不到那些花樹?”那片梅花株株開的枝繁葉茂,隱隱甚至有香氣飄來。


    青衣被杜薇的話問的莫名其妙,因為他確實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梅林花樹。


    “好奇怪,我走近些看看。”杜薇說著便往林子裏麵走過去。


    “世子妃!”青衣急忙試圖阻攔。


    可是杜薇前腳已經踏進了林子,“放心,我隻在附近看看……”話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在青衣的麵前憑空消失了。


    “世子妃!”青衣幾步跨進林中,四處尋找,可是周圍隻有輕風吹拂過樹枝的沙沙聲,除此之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冷汗瞬間從青衣的背上冒出來。


    主子命他照看好世子妃,注意她的安全,可是眼下這人就這麽憑空的不見了,他要該如何向主子交待啊!


    而此時,杜薇進入林中,心中卻是與青衣同樣的驚駭萬分。


    青衣突然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四周的梅林仿佛在無聲的召喚著她,她的腳步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


    “來既來,歸既歸,自來處來,往歸處去,萬事皆畢,徒留成空,迴頭為岸,莫待輪迴……”


    杜薇尋聲望去,卻見一個胖和尚盤膝依坐在一株梅樹下,手裏提著酒葫蘆仰天痛飲,四周飄落下的梅花花瓣如血四逸,鋪散開來,逐漸融入到她的腳下。


    杜薇一愣,輕輕喚了聲:“大師?”


    持酒僧擦了把嘴角的殘酒,臉上神色似笑非笑:“施主自知此世塵緣已了,卻為何遲遲不肯放手?”


    杜薇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對於這個和尚她一直看不透他。


    “當初貧僧便曾警示於你,勿要種情太深,隻怕現在縱想抽身卻已被情所累,不如貧僧助你,送你迴去吧。”


    杜薇伸手去摸她手腕上的三生石,“若是我迴去了,這副身體會如何?”


    “魂魄已失,縱有一副空皮囊又能如何?”


    杜薇輕輕蹙眉,對方的意思說得很清楚了,她本就不屬於這裏,離開的也隻是她的魂魄,這副身體早就已經死了,自然不會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真的要這麽迴去了嗎?


    耳畔仿佛傳來無數僧人的誦經之聲,從四麵八方向她聚攏過來,焚燒著她的身體與靈魂。


    那是一種魂魄與肉身強行被剝離的痛楚,她想要高喊出聲,但是張開嘴卻吐不出半個字。


    痛楚直入心底,化做烈焰紛飛,盤旋升騰,愈燒愈烈,像是要吞噬掉她所有的意識。


    “薇兒?”


    杜薇似聽到遠處傳來的唿喚,聲音是如此的熟悉。


    風暮寒……是他嗎?


    她的心不禁縮緊了,她若是走了,他會去尋她嗎?


    當初,她許諾過,他若不離,她便不棄,現在要是她走了,他應該會恨自己言而無信吧……


    “薇兒!”聲音仿佛來自她的身後,帶著難以掩飾的緊張與怒意。


    杜薇心中一驚,猛地睜開眼睛。


    這不是幻覺!


    身後突然伸出一雙大手,將她緊緊的抱住了。


    “你想違背自己的誓言嗎?你這個狠心的女人!”風暮寒唿出的熱氣打在她的脖頸處,手臂不斷收緊,幾乎要勒斷她腰肢般的用力。


    鋪天蓋地的梅花一下子便從她的眼前消失了,連同那持酒僧一起:“破輪迴而來,卻隻枉得一世榮華,幸與不幸,都將重入萬劫不覆……”


    杜薇深吸一口氣,魂魄與身體各歸其位,剛才的疼痛不複存在,若不是風暮寒就在眼前,她甚至會以為那是她的幻覺。


    突然,風暮寒伸手捏住她的下頜,逼迫她將臉轉迴頭去:“上次我便說過,你若敢跑,我便打斷你的腿,你可還記得?”


    杜薇感到他的手指冰涼,明明已是初夏,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血色,蒼白的如同薄紙。


    “我自然記得。”其實她也有些後怕,剛才若是她真的迴去了,隻剩下他麵對著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也不知他會做何感想。


    試想如果換做她,麵對那樣的場景又該如何?哀大莫於過心死,想必也是不過如此。


    “下次……你若敢再到處亂跑,我便讓人將你鎖了!”風暮寒的語氣帶著狠厲,咬牙切齒的,就連她的心也不禁跟著顫抖起來。


    “我知道,不會再有下次了。”她反手環住他,枕在他的肩頭閉上眼睛,感受著他身上的氣息。


    這一世,就算是為他留下又何妨!


    一世榮華,隻要與他為伴,縱然萬劫不覆又如何!


    情種,已然種下,刻入骨髓,拆之必傷筋動骨,神形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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