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迴到杜府時天色已晚,南王世子的馬車剛剛離開杜府大門口,杜夫人便急急上前拉著杜薇的手,上下打量。


    杜薇隻覺得杜夫人的目光幾乎要穿透她身上的衣衫,直視到裏麵。


    “娘!”杜薇焉能猜不到杜夫人心中所想,她是怕自己的女兒“吃虧”,可是又不敢明說。


    杜夫人盯著她的兩腿看了半天,長出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杜薇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能有什麽事,就世子那副病嬌的身板,她還真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能行”。


    迴了聚福閣,聽著幾個丫鬟跟她說起佛香居那邊的事,杜老太太這次顯然是真得怒了,連著摔了六個心愛的青瓷茶碗,直把二小姐罵了個狗血淋頭,連著求情的晴荷姨娘也得了老太太的訓斥,罰了她在院子裏禁足。


    “隻怕二小姐的婚事,又要有變了。”蒼蘭低聲道。


    杜薇沐浴過後,濕著頭發靠在貴妃榻上看蒼明的賬本,“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今天孫府這事隻怕不用到天亮,太守府那邊就能得了信。”


    “太守府那邊會來人退婚麽?”蒼蘭好奇的問,當初杜薇被退婚的時候,可是炒得滿城沸沸揚揚,眼下就要換成二小姐了,倒真有些風水輪流轉的感覺。


    杜薇翻著賬頁,顯然對幽蘭閣最近的收入非常滿意,“退婚是一定的,孫府自然也要站出來說句話,祖母的眼睛裏可揉不進沙子,要是折損了杜府的聲譽,隻怕二妹最後隻能去廟裏了此殘生。”


    蒼蘭一陣唏噓,“看來杜府終於能跟太守府撇清關係了,小姐也再不用為以前那些事煩心。”


    杜薇輕輕一笑,“你想的太天真了,丫頭。”見蒼蘭驚訝的望著她,杜薇繼續道:“太守府之所以與我們杜府結親,為的就是一個財字,而祖母為的則是能攀上一個權字,所以最後總會有人嫁過去的。”


    蒼蘭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小姐,您的意思是……”


    杜薇低聲笑道:“隻怕最後這門親事就要落在那最不起眼之人的身上了。”


    蒼蘭想起往日在府裏毫不起眼的三小姐杜靈雁,不禁有些發愣。


    三妹杜靈雁與二妹杜雪娥同為庶出,但因著杜雪娥打小便是在老太太膝下長起來的,所以得了先機,明著是庶出,可是暗著卻享受著嫡出大小姐一般的待遇,直到杜薇迴來,才徹底打碎了她的美夢。


    不過三小姐卻是不一樣,從一開始她便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


    以她的身份,日後注定隻能嫁作商人婦。


    現在這二小姐一出事,成為太守府之子貴妾的名頭便隻能落在三小姐身上了。


    對於杜雪娥來說,成為韓青山的妾室,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可對於杜靈雁來講,這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杜薇迴想著在孫府房簷上看到的那一幕,隻怕二小姐對自己千算萬算,唯獨漏算了一條,那便是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三妹在背後捅了刀子。


    那個將杜雪娥弄進屋裏,撩起衣裳蓋住腦袋的人,便是三小姐杜靈雁。


    杜薇正看著賬本出神,突然屋外丫鬟道:“大少爺到。”


    蒼蘭急忙忙準備幫杜薇更衣,梳妝,沒想到杜薇卻隻是淡淡一笑,“不用麻煩了,大哥又不是外人。”


    蒼蘭隻覺有些不妥,但這時門簾挑起,杜逸帆已經打外麵邊進來,見到杜薇身上的妝扮後著實一愣。


    杜薇身上穿著淡藍色緞麵素袍,衣裳表麵映襯著燭火泛起柔和的閃光,泛濕的長發隨意披在肩頭,長長的發稍垂在腰際。


    杜逸帆蹙眉,隨手拿過一塊幹淨的棉布訓斥道:“怎麽濕著頭發坐在這裏?也不怕受了風寒!”


    杜薇笑得像個賴皮,坐在那裏任由大哥幫她將長發擦幹,剛想吩咐蒼蘭備茶,卻發出她早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杜薇向後仰起臉來,正對上杜逸帆倒著的麵孔,“大哥現在過來想說什麽,我來猜猜看……”


    杜逸帆見她調皮的模樣忍不住點指著她的額頭,“虧你還能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今天差點嚇壞母親。”


    “我當然知道。”杜薇吐了吐舌頭,在這個大哥麵前,她可以肆意撒嬌,無所顧忌,“不管是英王還是南王世子,我們哪一位都得罪不起。”


    杜逸帆歎了口氣,“你用不著如此辛苦,若是你不願意,隻管對大哥言講,大哥別的能耐沒有,但卻願護你一輩子無憂。”


    杜薇嘻嘻一笑:“若是我以後嫁不出去大哥會不會嫌棄?”


    “那我便養你一輩子。”杜逸帆一雙大手不斷擦拭著她的濕發,動作既輕柔又有力。


    杜薇心中的小人幸福的已經找不到北了,妹控大哥,果然愛死你了!


    就在這時,突然屋外有丫鬟稟道:“二少爺到。”


    杜薇“騰地”一下便站起來,瞬間進入全方位,無死角的戒備狀態。


    杜子悉挑簾進來,見到大哥也在,顯得有些意外。


    “見過二哥哥。”杜薇盈盈施禮,披撒在肩的長發垂下去,遮住了她的麵頰,直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杜子悉頓了頓,笑眼彎彎道:“薇兒妹妹免禮,都是自家人,無需如此這般見外。”說完又向大哥拱手道:“沒想到大哥也在,小弟聽說妹妹迴了,心裏有些擔憂,故此前來探望。”


    杜逸帆隻是微微點頭,也不還禮,杜子悉完全是書生作派,行為舉止難免帶著些酸腐氣,而杜逸帆則是混跡商場的生意人,自然在家中不會如此多禮。


    杜薇見過禮後乖乖的立在一旁,微垂著頭,不說話。


    杜逸帆覺察出她對杜子悉的生疏與戒備,於是道:“時候不早,我這便與二弟迴了,你早些休息。”


    不待杜子悉搭話,杜薇乖順施禮道:“妹妹恭送兩位哥哥。”


    杜子悉剛剛進門,連腳下那塊地皮都沒站熱,就被迫要走人了,心中微有不快,抬眼掃向屋裏,卻見他當初送給杜薇的那塊金珠串成的吊墜被丟在桌案上,紅色流蘇亂糟糟糾纏在一處,明顯根本沒得到應有的重視。


    不由得想起當初自學院師兄那裏得來這串吊墜時,那人說起的故事:十娘怒沉百寶箱。


    而晴荷在給他的信中也提到了杜薇長像極像一位名為“十娘”的風塵女子。


    這隻是巧合……還是……


    杜子悉眼中深意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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