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乖巧搖頭,“陳新提以孩子來威脅你,她早就做好了二重措施,你料到她拿刀,但是你沒料到她那麽竭嘶底裏,今泫,你努力了,你是想救她的孩子,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譚今泫此時心潮翻覆,那一瞬,神情的凝滯,那種混沌的驚惑與無所依之感交織……叫奈奈心都碎了,譚今泫啊,譚今泫,你的內心有無盡的秘密叫我去挖掘,而你卻從來不願與我分享,我該怎麽辦?


    確實,奈奈很了解現在的譚今泫,他是一把尖刀,刀柄對向別人,鋒麵對向自己,他做的每一件都不希望別人插手,都希望自己解決,即便對於奈奈,他也是放不開自己的。


    他的那些黑暗麵,他認為奈奈不該知道。


    “奈奈,她的孩子終究是因我而死的。”譚今泫開口,刻劃了多少善惡交織,多少辛酸菲薄……


    奈奈輕輕搖頭,“別把自己逼的太狠,今泫。”


    其實,這和一段過往有關,譚今泫被陳川收養時,你知道有一段時間陳川用多變態的方法來刺激譚今泫嘛,他在房間內不斷播放胎兒被流產的照片和錄像,還有胎兒被虐的剖析圖,那麽都是多麽血淋淋,喪心病狂的一幕,也不斷刺激著譚今泫,在他幼小的心裏留下陰影。


    自那以後,他痛恨一切讓孩子死亡的人。


    這件事伴隨著他很多年,曾經他一度連夜噩夢,時間的洗滌衝淡了他心裏的惶恐,把它擱淺在內心深處,如今又翻出來。


    所以當知情者陳新提提到孩子是他殺死的,他才那麽難以釋懷,崩了。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像是個罪人,犯了無法挽迴的錯。


    一個星期,譚今泫像丟失了魂魄,他總會抱著奈奈,問她會不會離開自己,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他又會問。


    奈奈覺得這樣下去,譚今泫的精神一定會崩潰,她勢必要做點什麽,於是準備找根源:陳新提。


    她去醫院的時候,陳新提躺在床上,旁邊鄭澤陪著。


    “奈奈,你還來幹什麽,你和譚今泫把孩子害死了,你們見死不救。”鄭澤跳了起來,一言一句都是指責。


    奈奈不受影響,心平氣和輕說,“我找新提有事要說。”


    陳新提微笑地抬手拍了拍鄭澤的胳膊,靠近他微垂頭,低聲,“鄭澤,你先出去,我同奈奈說會話。”


    鄭澤瞄一眼……慢慢鬆了手,隻能出去……


    待他出去,陳新提扭頭,直挺挺向奈奈看去,然後掀開被子,無心旁貸地下床,然後,叫奈奈全然措手不及的一幕發生了,陳新提上前突然舉起雙手抓向奈奈的臉龐,沒有傷害,就是緊貼,那樣緊,好似要將她的臉擠破。


    奈奈的唇紅如血,她知道她在發泄。


    奈奈顫抖地保持冷靜,如居高臨下的女王倨傲緊盯陳新提。


    陳新提不斷喘著氣,眼神剛毅,唿吸卻如泣如訴。


    奈奈輕笑,“發泄夠了嗎。”


    陳新提顫著唇說,“我其實是想毀了你這張臉,它到底哪裏好,為什麽讓譚今泫那麽留念,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要我。”如果你去細看陳新提的眼睛,裏麵紅絲遍布,都是這幾天被折磨的,她不斷呢喃著什麽,突然大了聲,“奈奈。”其實聲兒並不太大,可奈奈聽見了,奈奈正欲迴應,卻,陳新提突然衝過來反手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同時,徒手砸碎旁邊的一隻杯盞,鋒尖抵在了奈奈頸脖大動脈處。


    奈奈自始至終沒動,“你想殺死我是吧,在你動手之前,我想告訴你譚今泫被折磨的渾渾噩噩,因為你孩子的死。”至此,奈奈看似全全整整獻出了自己的一片赤誠之心。


    譚今泫啊,譚今泫,你也會飽受折磨啊……陳新提一身血脈激湧,“他曾經曆過那樣的事,怎麽會不備受折磨,哈哈哈,怎麽會呢?奈奈,你沒有經曆他的過去,所以你什麽都不知道。”


    奈奈紅了眼,就算這般情勢,就算被如此殘戾對待著,她依舊美,甚至,竟然美出一番圓滿出來,這叫陳新提更恨,為什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如此優雅?


    陳新提慢慢橫眼看向她,眼淚大顆大顆往下墜,“我還不夠可憐麽,我隻有一個譚今泫啊,你有父母的寵愛,有弟弟的嗬護,有朋友的關心,我熬了二十來年,到頭了,還是被拋棄了。”


    陳新提眼裏顆顆滴落在霍奈奈的衣領處,順著那狹窄的縫線漸漸滲進頸脖處。


    奈奈看著她。


    窗外,是漸斜的夕陽,沙沙的風聲……陣起陣落……


    奈奈突然往她的瓷片上蹭了一下,然後脖頸開始流血,一滴滴往下。


    陳新提驚駭到了,奈奈說,“這樁轟轟烈烈的事跡也該落下帷幕了,新提,你知道我對這件事毫無辦法,你說出來緣由……行麽?隻要你說出來,我願意做一切你想讓我做的事。”


    奈奈從未見過譚今泫那樣的神情,即便是傷害她的時候也未見過,所以她篤定這件事是譚今泫心底最為沉重的東西,她必須知道。


    陳新提睨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脖頸上的血跡,娓娓道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變態的,我爸爸就是其中之一,他喜歡血腥的東西,尤其是輝宏的血腥,所以當人流血,他總顯得特別興奮,譚今泫七歲被他收養,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孩子,你知道爸爸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嘛?他通過私人關係,拿到一批黑市扼殺嬰兒的錄像帶,對了,譚今泫一直以為那是醫院的,所以他自己生病了基本不去醫院……好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我突然發現譚今泫對打胎,流產這類事特別敏感,之前我有個二姑母在飯桌上說了一句要流產,你知道譚今泫做了什麽嗎?他直接掀翻了整個桌子,並且說二姑母要是敢弄死孩子,他一定弄死二姑母,二姑母當時就慌了……”


    奈奈徹底懵了,那個時候的譚今泫還是一個孩子,居然被陳川那麽變態的對待,他怎麽能受得了?怎麽會不留下心理陰影?


    她想都不敢想,她的譚今泫啊,到底經曆了什麽?


    她甚至有些恨白雲飛了,你把譚今泫生出來,你叫他在最底層遊蕩,你把他扔進狼窩,你對他不負責任啊。


    怪不得他會露出那樣無法釋懷的怯懦神情。


    陳新提一手捋順因為激動飄到唇邊的發,柔聲接著說,“當然這隻是其一,還有的我暫時不說,譚今泫一直特別恨扼殺嬰兒生命的女人,你想,是別人他都無法釋懷,何況是他自己?那天他在我家說弄死孩子,你也聽見了,你以為他真的會弄死嘛?不會的,他最愛的就是孩子了……我爸爸不知道這一點,我可是知道的,畢竟我曾經是他最為親密的人。”


    終於忍不住,陳新提笑起來,“親手弄死一個孩子,譚今泫一輩子都不會釋懷的,奈奈。”


    奈奈心緒是激動的,恍惚間,她不知所措……


    假如陳新提所言非虛,那麽說明這樣的觀念在譚今泫心裏紮根了,她怎麽拔得掉?怎麽撼動?


    嘴巴抿了抿,奈奈很嚴肅,“有什麽方法可以幫幫他嘛?”


    陳新提眼神淡了些,“幫?這種事譚今泫是不會釋懷的,即便是我的孩子死了,主要是因為我,他也會把責任攬在身上,對他來說,和他有直接關係,就是全部關係,你和他相處那麽久,應該了解……但是,我留了一手,奈奈,要是你願意離開他,徹底離開,我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奈奈突然蹙起眉頭,她的世界轟然倒塌,她一步步往外,任憑脖頸上的血流著。


    她沒有辦法了,這個時候有點絕望。


    和譚今泫成長的不是她,是陳新提,教育譚今泫的是陳川,她如何做?徹底離開來交換?她不想的。


    “今泫。”


    旁邊有護士叫她,“小姐,你在流血。”


    奈奈充耳不聞,視線慢慢模糊,人也跟著軟下去。


    醒來的時候,站在旁邊的是霍梵音。


    霍梵音摸摸女兒的頭,“奈奈,你到底怎麽迴事。”


    奈奈眼又垂下去,“爸爸,我一定要讓今泫好起來的,你知道嘛,陳川太變態了,太變態了,假如今泫好不起來,我會陪著他一輩子。”


    霍梵音內心歎喟,他的奈奈還是心善,心也深,小小年紀,過早地體會生死,悲情……


    他為女兒心疼,握著她的手,“現在事情塵埃落定,你應該和今泫過過安穩日子,有個人,你認準了,就嚐試去幫助他,今泫確實做了很多錯事,有些事確實也是不能原諒的,可你愛他啊,奈奈,愛他應該具有更大的包容力,假如你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就得付出千倍萬倍的努力,你是爸爸的好女兒,在理論上,我甚至不希望你和譚今泫在一切,在我眼中,他並不是最合適你的,可,千言萬語都在一個愛字,即便他的人格是偏激的,爸爸也阻擋不了你啊。”


    奈奈許久不做聲,霍梵音知道,像奈奈這樣心深的孩子,有些事還是需要她自己去想明白,不是這樣開解幾句就能轉變的。


    許久,奈奈謊稱說,“不,爸爸,我應該早就離開他的,我就應該和鄭澤好好生活。”


    她知道門外一定站著譚今泫。


    確實,此時靠牆而立的譚今泫,合著眼,默默地流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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