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梵音整個裹住周周,把她帶走。


    無論她如何掙,如何傷心。


    霍梵音一概不放。


    他陪了周周一天,直到警方徹底確定事故責任:酒駕身亡。


    當警察把這些告訴周周,她一言不發。


    霍梵音伴著她,驍合立在一邊。


    驍合道,“我準備明天替寵炎準備葬禮。”


    周周不吭聲。


    她這情況一直持續至第二天,趙佳圻從德國迴來。


    兩人相見,趙佳圻抱著周周,哭的聲嘶力竭,“周周……”


    周周流淚不止,“佳圻。”


    一會後,霍梵音招唿趙佳圻,“北京那邊有事,我得先迴去,我一時半會迴不來,麻煩你替我照顧她,謝謝。”


    趙佳圻身體仿若被掏空,幽幽出聲,“我知道的,放心。”


    霍梵音低低一笑,“謝謝。”


    再望周周一眼,他離開。


    待賓客走完,周周和趙佳圻守靈至深夜。


    驍合叮囑趙佳圻,“佳圻,你先帶周周迴去吧。”


    趙佳圻扶著周周,“寶寶,讓他走的安心些吧。”


    周周別開臉,眸框紅腫,“我的人生再也沒有驍寵炎這個人了,佳圻。”


    目光稍凝一秒,趙佳圻哽咽點頭,“走吧。”


    兩人相持,一步步往外,周周縮趙佳琪懷裏,小聲抽泣。


    夜深人靜,驍寵炎靈堂前出現一雙皮鞋。


    皮鞋主人拿一支白菊放棺木上,“你活著,將會是個殘疾,不要怪我,我這雙手,注定沾滿鮮血。”


    滯幾秒,皮鞋主人冷清道,“周周的遺囑讓你悔悟,可惜,一切都晚了,安息吧!”


    一個星期,周周情緒一直無法脫開,她每天渾渾噩噩窩沙發上。


    這天,早餐後,榮嫂匆匆忙忙,“小姐,樓下來了兩個銀行的人,說是收房子。”


    周周有些混沌,下樓,“什麽意思?”


    話音落,已至樓下。


    客廳坐著兩個穿西裝的男人,其中一個展示住房抵押貸款合同。


    “您好,周小姐,我們是中國銀行的員工,今天來依法處理抵押房屋,行使抵押權。”


    周周凝眉,“我父親借貸?”


    說著,她打住,狐疑,“我不知道我父親有過任何抵押借款行為。”


    展示的員工八字眉折成一字,“或許您該問問方慧女士,這事,由她經手,聽說周氏集團因‘虛增利益’被立案調查,三天前,股價跌至4元/股,這事,您不知道?”


    周周搖頭,這幾天她無暇他顧,根本不知周氏股價暴跌。


    之前,周氏連續走出十二個漲停板,股價高達三十元/股,一向無風無浪。


    現下,她也想不通。


    擺了個暫停手勢,“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而後,徑直撥通方慧號碼。


    方慧很快接電話,“什麽事?”


    周周表情凝重,“銀行的人來收房子,周氏股價暴跌是怎麽迴事?”


    方慧‘奧’一聲,神色輕鬆,“資金鏈崩了唄,這事應該怪你爸,誰讓他那麽相信驍寵炎。”


    周周沒什麽具體情緒,“我打電話問爸爸。”


    穩下心緒,方慧製止,“你爸爸還不知周氏的事,你要是告訴他,他得暈過去。”


    “大媽,貸款的事您告訴過爸爸嗎?依周氏生產模式,根本無需貸款。”


    方慧輕歎一口氣,“周周啊,你不懂做生意,說實話,這幾年周氏一直靠銀行貸款維係,流動資金束縛……你爸爸的公司,我占百分之七十股份,大媽來北京,能運作的資金都挪到這了……公司一時難以周轉,我建議你爸冒著風險向銀行再借一筆錢……沒想到……”


    周周抿抿唇,淡靜道,“公司是您和爸爸的,您做事是不是得和爸爸商量一下?”


    方慧笑笑,“你爸爸如今這狀態,根本沒法決策,大媽會全權處理。”


    “大媽,您這是想毀了爸爸公司,全心全意打造您自己的公司。”


    方慧歎息,“周周啊,別把大媽想的那麽惡毒,這事,大媽早就計劃好了……其實啊,周氏原不該陷入如此境地,都是驍寵炎,他恨你,一心想毀了周家呢,可惜啊,人死不能複生,連個替死鬼都沒有了。”


    周周漠漠捏緊電話,“你什麽意思?”


    方慧波瀾不驚,“沒什麽意思,你來北京,大媽就這一句,其餘的,不想說。”


    瞬間錯愕之後,周周垂落兩側的手不可控製顫抖。


    方慧,在算計。


    在虛以為蛇。


    在惺惺作態。


    周周譏嘲地想笑,可,臉倏然僵硬,嘴角怎麽也牽不出弧度。


    “大媽,這件事,你計劃多久了?”


    “我從未計劃……兩個月前,貸款後,你爸爸決定發行股票,驍寵炎對他朋友以承諾‘全額退款’的方式提前銷售,一個月後,周氏因為這種‘虛增利益’模式被舉報,證監會介入立法調查……”


    心底深處漫來忽明忽暗複雜感。


    很快又竄來一團憤懣火苗,周周陡生強烈念頭,想當麵質問方慧到底怎麽迴事。


    好像,她是個局外人。


    好像,周氏突然就出事了。


    晃迴神,周周質問,“大媽,你暗中應允驍寵炎這樣做?”


    眸光微閃,方慧輕鬆道,“怎麽可能?我要是應允,就得和他共同承擔罪責……”


    事實確實如此。


    隻是方慧未告訴周周,打從周濟患上心髒病等各種疾病,她怕周濟立遺囑偏向周周,不顧周曼如,便開始打周氏集團主意。


    即便不去北京開公司,她也會把屬於自己的資產和周氏隔離。


    周氏這幾年就像顆搖搖欲墜的大樹。


    驍寵炎的到來,像把斧頭,砍伐了周氏的信譽,砍伐了周氏與銀行的橋梁。


    得知驍寵炎操作後,方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向證監會舉報,脫離幹係。


    經證監會調查,周氏五年內無法再入證券市場,銀行借此為‘契機’,強製收迴周氏抵押房屋和其他資產。


    周氏生產線上合作方亦進入‘追債’階段。


    急流中,方慧早已退出周氏,不擔任何責任。


    她手上掌握著很大一筆資金,可,她絕不會伸出援手。


    周周扶著桌麵,穩住身形,“大媽,您在北京的公司還未起步,您是周氏法人代表,您應該承擔責任。”


    “不好意思,周氏幾個月前就已經是你爸爸一個人的了。”


    周周暗暗沉了沉氣,強迫自己捺下心緒。


    “您,真狠!”


    方慧附以一抹勉強淺笑,“這個世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周氏資金鏈原先就有問題,沒想到破裂這麽快,這點上,驍寵炎可是關鍵人物,他敗光了周氏最後一點資產,你也知道周氏以製藥,快銷聞名,做流水線的,很容易全盤崩塌。”


    周周雙眸朦朧,“好……”


    她慢慢收迴手機,眼睜睜看著銀行的人處理房屋。


    “周小姐,我們今天來隻是估量一番,明天才開始正式收押。”


    周周眸光厲烈,“好。”


    榮嫂一邊拍大腿一邊怒斥,“小姐啊,到底怎麽迴事?”


    周周置若罔聞。


    榮嫂瞧她臉色難看,再問,“到底怎麽了呀,小姐?”


    周周掉淚,“沒什麽,你曾經擔心的,一語中的了,榮嫂。”


    “曾經?”榮嫂蹙眉沉思,好半晌,恍然頓悟,“是不是驍寵炎?他做了什麽對不起周家的事?”


    周周未再迴。


    驍寵炎的死,周氏的境遇。


    這一切,來的太猛。


    一波,一波,壓在她身上。


    她一個人。


    麵對的很累。


    很累。


    把榮嫂安置迴老家,遣散傭人,周周把自己的東西搬至酒店。


    走的時候,榮嫂依依不舍,“小姐啊,沒想到一下發生這些事,要是事情解決了,您一定要叫我們迴來啊。”


    視線循一圈周家,周周低眸,“好好生活,榮嫂。”


    當天下午,周周想去公司弄清真相。


    結果,底下圍著一大批人。


    公司營銷副總見她車子開來,立馬把她拉一邊。


    “周小姐,您來幹什麽?公司很亂,需要周總或方總迴來處理,您過來,難不保會受傷。”


    眸光掃過去,周周很快收迴視線,“這些人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要債的,證監會消息一發布,這些股東,合作方,像瘋了一般,有的要賠償損失,有的要退股,有的要更改條款,您別進去,他們會把您扣住。”


    周周脫口而出,“沒有其他方式挽迴?”


    營銷副總苦笑,“公司大部分流動資金被方總挪到北京,驍寵炎又鬧出事,銀行貸款都斷裂了,您說呢?富二代做事不靠譜啊,一來上班就捅了大簍子,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什麽都不用負責,如果不是他,證監會不會來查,周氏股價不會下跌……”


    似有千言萬語,營銷副總一個勁倒苦水。


    而後,停了,“跟您說沒什麽用……您啊,還是走吧……”


    周周心裏難受的要命,匆匆鑽進車內。


    油門一踩,駛向墓地。


    到那,突然下起小雨。


    霧蒙蒙一片。


    周周站在驍寵炎墓碑前。


    “你要是恨我,你要是想報複,就報複我啊……寵炎……”


    她跪在地上,四周,地轉天旋。


    雨開始變大,一滴滴砸落,從她的頭頂滑至臉上,從臉上滑至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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