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梵音卻未說話。


    周周驟然收緊指頭,“怎麽,難不成霍軍長舍不得?”


    她睫毛,斜斜,低低。


    唇畔,隱隱,肆肆。


    霍梵音傾身,“你不能迴驍家,我明早送你迴自己家。”


    周周手指輕觸他下巴,“憑什麽?”聲音在他下巴處漫著,繞著,潛著,“你是我什麽人呢?”


    她在裝蒜,一滴,一滴,扯開和霍梵音的距離。


    她眸中含笑,唇角亦是笑。


    她移開,一點,一點,挪迴原位。


    霍梵音心中一股躁火,偏偏,一句說不出。


    兩人對峙著,沉默著。


    直至天空泛白,周周掀開被子,“我讓舅舅送我!”


    霍梵音窩火,“我送你。”


    周周撥撥頭發,“好。”


    霍梵音起身,出去。


    周周趁機給驍寵炎打電話,“寵炎,你能接我一下嘛?”


    一如既往,驍寵炎答的幹脆,“我立馬過來。”


    從樓上下去,聶舒,宋阮芝,舅舅三個正吃早餐。


    見到周周,舅舅貼心挪了個位,給她放好盤子,豌豆苗,芒果,獼猴桃。


    周周微點頭,“謝謝。”


    舅舅胳膊移幾厘,靠著周周耳畔,“這是梵音準備的。”


    周周淡笑,不言不語。


    桌上氣氛頗為冷淡,隻有勺子,筷子敲碰瓷器的聲音。


    宋阮芝呷一口熱牛奶,“周周,你姐姐怎麽了?要不要幫忙?”


    周周心裏挺堵。


    你剛和霍梵音表露心跡,又來關心我?


    你看不出我愛霍梵音?


    這問候,看似雪中送炭。


    實際呢?綿裏藏針。


    周周難受的要命!


    麵兒上,平淡無波,“這是我自己的事,謝軟芝小姐關心。”


    聶舒擱正筷子,挑挑眉,“周小姐,如果你想找梵音幫忙,最好走程序,梵音做事清清白白,希……”


    未及她說完,舅舅攔話,“姐,梵音很有分寸,你不要在別人傷口撒鹽。”


    聶舒微一怔。


    稍稍,抿唇淺笑,“釗厭,你很欣賞周小姐!”


    舅舅捋捋襯衫,至小臂處,“周周呢,人品,學識,教養都很好,沒有理由不喜歡。在我看來,她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優秀的,姐,您應該欣賞她。”


    這,大有‘站隊’意味。


    兩人是姐弟。


    按理說,關係遠親於周周。


    這樣做,等於‘撕破臉’。


    一般,有兩類後果,聶舒更厭周周,亦或改觀。


    聶舒聽罷,轉而問詢,“周周小姐,你臉上的傷是怎麽迴事?”


    “方海棠劃的。”走過來的霍梵音,一句話替了周周。


    他手上拿著袋子,目光捕住周周,“你的藥,用完了,我差人給你送。”


    周周輕笑,“謝謝。”


    這時,外麵傳來v6發動機的聲音。


    周周迅速把豌豆苗塞進口中,幾近狼吞虎咽。


    霍梵音擰著眉,倒一杯水放著,“如果吃不下,不用吃。”


    周周始終埋頭吃,接著,水果被她塞進口中。


    吃完,她端過霍梵音倒的水,仰頭,一飲而盡,“謝謝大家招待,有人來接我,我先走了。”


    與此同時,門鈴被按響。


    周周走向正門,打開。


    穿著一身墨綠色夾克的驍寵炎赫然顯現。


    他搓手哈氣,“外麵特別冷,怎麽不多穿點啊?”


    再看她的臉,咋舌,“哎吆,臉醜死了,趕緊跟我迴家。”


    周周不動彈,眼裏泛酸。


    驍寵炎眸色冗沉,一把握住她的手,單手攬著她肩膀,“走!”


    兩人並排著往前。


    霍梵音拎著藥袋在後。


    他悶了一晚上,悶了一早上。


    衣服,換好,早餐,沒吃。


    為誰?


    為她。


    現在呢?


    白眼狼!


    驍寵炎一招唿,看也不看他一眼。


    至驍寵炎車邊,周周迴眸,“謝謝。”


    霍梵音淡淡“嗯”一聲,把藥遞給她,“好好照顧自己。”


    周周中規中矩,依舊,“謝謝。”


    放諸平時,這話算禮貌,可這時,霍梵音心裏來氣啊。


    你一句別的也不願跟我說?


    絕情到如此地步?


    視線灼灼,周周依舊不言語。


    霍梵音轉眸望向驍寵炎,“你住哪?”


    驍寵炎璀然一笑,“您放心,這世上並不是隻有您會照顧人,我也會。她住哪,吃什麽,不勞您費心,離開這,她就是我祖宗。”


    話,說的流氣,但,理在那。


    類似‘這是我女人,我寵著’這調子。


    霍梵音點頭,尋常道,“有事打我電話。”


    然,驍寵炎隻是瞥一眼,“謝謝!”


    不輕不淡兩個字,毫無意義!


    隨即,驍寵炎伺候周周坐進車裏。


    伴隨著刺耳聲,車輛駛過加熱車道,慢慢消失在霍梵音視野中。


    背後傳來舅舅規律的腳步聲,“是不是覺得心空了一塊?”


    他本意開玩笑。


    未想,霍梵音點頭,“空了一塊。”


    舅舅脊背一僵,“老賊,你總算開竅了!”


    霍梵音口吻攜著揶揄,“總算?我昨天去監獄找周曼如,她說她並不是故意殺人,而是正當防衛,我接了她的案子,準備重啟審查。”


    舅舅垂著眼簾,神情嚴肅,“重啟審核定會大費周折,要是被其他人誹謗一筆,宦途坎坷啊。”


    霍梵音輕描淡寫,“我對從政一向興趣不濃,純粹子承父業,不做也罷。”


    舅舅似有若無推測,“這樣說,你做好了被誹謗的準備?”


    “再說吧。”霍梵音勾唇,先行進屋。


    舅舅搖頭歎息。


    這樣做,為了誰?


    清楚明了。


    霍梵音啊,霍梵音,你掉進了周周的陷阱,出不來咯!


    車子進入國道,驍寵炎放慢速度,“愛一個不愛自己的,是不是很難過?”


    周周搖搖頭,淚止不住啪嗒啪嗒掉。


    “驍寵炎,宋阮芝吻霍梵音,我嫉妒到想殺了霍梵音。他不存在,我也不用這樣沒完沒了想著,可我舍不得。”


    她倏地抱緊自己,身體一抽一抽,“我以前覺得愛一個人很簡單,後來才發現,好難!好難!”


    驍寵炎抽幾張紙給她,“這個世界上能在一起的,除了相互愛情,還有兩種,一種是我愛你,另一種是你愛我……你說,你要是願意湊合,咱倆在一起,多好。”


    周周心頭一縮,的確,要是能湊合,多好!


    可,能嗎?


    她不作聲,驍寵炎循視而去,“女人都喜歡成熟的男人,我嘛,不夠成熟,不過,我有的是時間,時間會磨煉男人,我就這麽耗著你,等你三十歲,沒人要,我看你急不急。”


    周周被他逗笑,“你做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開開心心過一輩子多好。”


    驍寵炎凝她數秒,揚眉,“男人一旦有了目標,很多毛病都會改,你等我改,行嗎?”


    周周不答。


    開了一段路,驍寵炎肅沉著臉,“你不能迴驍家,我爸心術不正,我哥更是。”


    一時,周周覺得莫名其妙。


    再一思忖,更是雲裏霧裏。


    驍寵炎解釋,“你被胡猛用高加索嚇唬,之後不是住院?我哥夜裏……”


    話在這,停了,略沉幾秒,終是咽了迴去。


    驍合那樣高高在上,怎能容許喜歡的人對他印象有瑕疵?


    雖然他想道出真相,礙於兄弟情分,忍了。


    況且,他不認為周周以後和驍合有交集。


    就此,斷了話。


    之後一路,驍寵炎默默開車,周周也未問。


    驍寵炎徑直把車開迴所住酒店,而後帶周周上去。


    剛打開房門,兩隻強壯臂膀猛地錮住驍寵炎,把他押著往前。


    周周在後,一人在旁做出‘請’的手勢,


    周周隨之往裏。


    視線內,驍合端端正正坐於沙發上,一手把玩‘千眼菩提’,單臂側伸,指了指另一邊沙發,“周周,坐。”


    周周虛笑著,“驍總,您這是幹什麽呀?買賣不成仁義在,這,有些不厚道了吧。”


    驍權點點頭,辨不出情緒。


    而後看一眼驍寵炎,“你們倆先把少爺帶迴家。”


    驍寵炎使勁掙紮,“爸,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我麵說,你和一個孩子說什麽?爸?”他瞪著眼,恨不得衝上去揪驍權衣領。


    驍權放下‘千眼菩提’,“寵炎,爸爸準備把你送去瑞典。”


    驍寵炎一吼,“你憑什麽?”雙手往前抓,可他空蕩蕩的五指抓的隻有空氣,亙在他麵前的是無窮無盡束縛,“你是不是貪汙敗露想把我送走?我告訴你,老子什麽都沒做,你別在我身上打歪主意。”


    驍權輕飄飄睨他,“你最好聽你老子的。”


    這話後,未容驍寵炎掙紮,讓兩人把他帶走。


    室內重歸平靜,驍權才坐下。


    目光轉向周周。


    即便受傷,她的美依舊刺眼,無時無刻不侵占著他的視線,雙腿間的欲望亦蠢蠢欲動。


    “周周,你姐姐在監獄表現良好,減刑一事本應水到渠成,如果不是霍梵音中途攔截,也不會出岔子。”


    周周驀地一愣,“霍梵音中途攔截?”


    驍權淡笑,笑裏添了歉意,“是啊,實施不到六個小時就被霍梵音攔截了。那樣年輕,做事忒心狠手辣,這事啊,變的棘手了,蘭州這塊估計沒人敢幫你……”


    周周腦袋一熱,“什麽意思?”


    “你有兩條路,第一,求霍梵音,第二,我幫你介紹個可靠的,北京方家,前提是,你必須成為我驍權的合法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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