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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單飛有些發愣,張遼亦是錯愕不已。他們聽趙達將郭嘉臨行的舉動說的詳細,自然留意傾聽,希望能從中發現些蛛絲馬跡,進而找到郭嘉的下落,卻不想郭嘉的離去,居然和單飛有關。


    單飛見趙達目光咄咄的看著他,似要從他臉上找出答案,苦笑道:“我和郭大哥的確很有交情,可他為什麽突然要找我,我不知內情。”


    趙達的目光在單飛臉上轉了良久,這才又盡了一碗酒,喃喃道:“你不知道,那誰會知道呢?”


    他默然片刻,又說了下去,“我適才說了,我一直留意郭嘉的舉動,在易城時,郭嘉的營帳和司空相鄰,周遭自然防備極為嚴密。哪怕是一隻飛鳥經過,如是對司空不利,也會被兵士射落下來。”


    單飛明白趙達說的這麽詳細的原因,這其中自然有古怪!


    “我在征途上見郭嘉始終眉頭不展,似乎一直思索著什麽。在易城的夜晚,我終於決定找郭嘉問個究竟。那晚月亮好圓。”趙達突然感慨道。


    單飛怔了下。


    趙達隨即又道:“那麽明亮的月亮,也讓人看不清其中的究竟。單統領,我知道你見多識廣,你可知道,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和玉兔嗎?”


    張遼驚詫中亦有好笑,不想趙達突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他暗想這雖是傳說,但究竟如何,單飛如何知道?


    不想單飛肯定道:“應該是沒有!”


    “哦?”趙達眯縫著眼睛看了單飛半晌,突然笑道:“很多人就和月亮般,雖是明耀讓人向往,但內心想著什麽,真的難說啊。”


    單飛有些意外,一時間倒不明白趙達言下之意是什麽。


    張遼卻想,趙達比擬的對象不應是單飛和郭嘉,因為這兩人素來低調。


    趙達很快迴轉到話題道:“我不等到了郭嘉帳前,就有手下對我說,郭嘉的帳中好像有外人的。”


    單飛立即意識到那人極可能就是趙達說的——第三個知道郭嘉未死的人。


    “我有些奇怪,不知道有誰在找郭祭酒,我那時以為是張將軍。”趙達輕聲道。


    張遼搖搖頭,顯然不知道這迴事。


    “不過我隨即在想,隻要進去看看就行了。”趙達喃喃道:“我到了郭嘉的帳前,借裏麵的燈光依稀看到帳內的確是兩個人影,但等我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隻有郭嘉。”


    張遼暗自奇怪,心道你會不會眼花了?這怎麽可能?


    單飛卻知道趙達刻意強調此事,肯定是沒有看錯,更何況還有趙達的手下作證。


    “帳中就那麽大,如果藏個人我還找不出來,那我就可以挖掉自己的眼睛了。”趙達淡淡道:“我那時心中震駭難言,實在想不懂那人為何能突然到了郭嘉的帳中,又是突然消失不見……”


    單飛心中驀地一動,暗想自己倒可以做到這點,來人絕不簡單!


    “我那時心中震駭,還想旁敲側擊的打探。我以為看穿了郭嘉,那一刻是頭一次感覺始終在霧中看著他。”趙達直言道。


    單飛默然。


    趙達慢慢的喝了口酒,接下去道:“不過不等我多說什麽,郭嘉已道——趙大人,適才是有人在找我,那人離去了。”


    嘴角抽搐下,趙達半晌又道:“我不想郭嘉直認此事,不由問那人是怎麽離去的?我那時看向地下。如果軍營地下有暗道機關,那還說得過去,可真的那般,我又要留意司空的安危。”


    單飛看著趙達臉上那些道深刻的皺紋,突然有點同情趙達。別人看到的都是趙達的狠辣和光彩,可此人實則極為心累。


    趙達接著道:“郭嘉隨即道——趙大人不用找了,沒有地道。那人是以一種極為奇特的方式來見我,亦是以一種奇特的方法離去。趙大人盡可放心,那人不會對司空不利的。我聽郭嘉這般說,倒不好追問下去,不過我鼻子靈,嗅到帳中有股淡淡的幽香。”


    “是個女人?”張遼立即道。


    趙達沉吟道:“我倒不敢肯定這點,有男人也會熏香的。”又默然片刻,趙達又道:“不過我也傾向於張將軍的結論,和郭嘉相見的應是個女子,因為我從帳外望去,感覺郭嘉對麵那人影身形纖細些。”


    “郭嘉始終沒有說出那人是誰?”單飛皺眉道。


    趙達搖搖頭,“他當時對我道——趙大人,我知道你應是奉司空之命為我排憂,但眼下的問題,很難讓趙大人幫手。”


    哂然笑笑,趙達道:“郭嘉說的客氣,我知道他是說我和司空都是無能為力的,不由更是奇怪。郭嘉隨即又說——我一定要去找單飛了。這也是我見你迴轉,問你是否知道郭嘉下落的緣故。他既然去找你,為何會和你始終沒有遇到呢?”


    他說了半晌,終於接上原先的話頭。單飛皺眉道:“趙大人,我的確沒有遇到郭大哥,甚至我是迴轉到許都後,才知道郭大哥出了事,他找我究竟為了何事?”


    “他沒有說。他隻是又說了句——這件事一定要單飛才能解決!”


    趙達緩緩搖頭道:“他始終不提事由,我感覺他認為對我提及無用,徒增我等的驚懼吧。反正我感覺素來平靜自若的郭嘉很有焦急之意,認定他所慮之事應是極為兇險。”


    單飛左思右想,始終不得要領。


    “郭嘉自那之後變得更加的焦慮,不日就對司空提及兵貴神速一說。”趙達追憶道:“司空對郭嘉的建言素來聽從,立即精簡騎兵,後來的事情,我方才也和你說過了。在山穀行了近五百餘裏後,我們才反迴正途,就要撲往柳城時,郭嘉驀地離去,隻給司空修書一封。”


    “信上說了什麽?”單飛追問道。


    趙達迴憶道:“信上分析了蹋頓的形勢,料定我等出奇攻其不備,勝可預期,不過袁家兄弟很是狡詐,蹋頓如果兵敗,袁家兄弟絕不會和司空力抗,應是逃命為先。袁氏兄弟最後的依靠,唯有平州公孫康一人。郭嘉請司空莫要貪功急進,一來天時已要轉寒,不利歸程,二來公孫康奸詐小人、唯利是圖,應猜忌袁氏兄弟是否有鳩占鵲巢之意。司空若是急攻,公孫康、袁家兄弟三人必定聯手以抗,司空隻需展現對平州無意之舉,公孫康定會斬殺袁氏兄弟討好司空,又絕後患。”


    張遼讚道:“郭祭酒實在料事如神,後來事情正如郭祭酒所言,公孫康很快送來袁家兄弟的首級。”


    單飛卻想,郭嘉臨行前這般叮囑,顯然和曹操並無芥蒂,對曹操仍舊盡心盡力,但郭嘉如此焦急的離去,究竟所為何來?


    “郭嘉又言——與司空相共十一載,阻險艱難,皆共對之。他深謝司空的信任,奈何他此行難以預料,生死未卜。他驀地失蹤後,不知何日能返,亦不知是否有返迴那一日……”


    張遼心中沉冷,暗想郭嘉這種人傑還是這般說,顯然可見問題的嚴重。


    “郭嘉隻怕流言蜚語不利司空,因此請司空對外言及他郭嘉不堪兵馬勞頓,病逝征途就好。”趙達歎息道:“司空見郭嘉這般留書,知道郭嘉很難迴來了,當堂涕下,悲傷了許久,時至今日,司空仍舊鬱鬱寡歡。他對我言及郭嘉時,多次問我——孤究竟做錯了什麽,讓郭嘉離孤而去?”


    張遼忍不住道:“如果按照趙大人所言,郭祭酒實在有不得已的理由才離去,應和司空無關的。”


    趙達輕歎道:“話雖如此,可司空卻總對此事難以釋懷,再加上最近變故連連……我實在擔憂……”


    他眉頭緊鎖,握緊了酒碗,現出凜冽的殺氣。


    單飛、張遼互望一樣,都不知道趙達為何突然動了殺機。


    趙達隨即道:“眼下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找單統領在此間詳細敘說往事,一方麵希望你可以尋迴郭嘉。”


    “我如何尋他?”單飛感覺趙達說的多,但有用的線索卻不多。


    趙達沉吟道:“郭嘉臨別前,不止給司空留言,還給我留了一封簡單的書信。”他並不隱瞞,徑直道:“他其實隻留下了幾句話,說趙兄我等身不由己還可說情非得已,可終反正途後,如何能不勉力為之?”


    單飛、張遼互望一眼,都沒言語。


    趙達淡淡道:“你們不用嘀咕,你們想必也猜到郭嘉是在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莫要萬事做絕。對郭嘉我可以不做絕,但很多事情,是有人逼我等一定要痛下殺手!”


    單飛見趙達數次現出殺機,立即知道許都城絕沒有看起來那麽太平。


    趙達忽然伸手入懷,取出一物推到單飛的麵前道:“這件東西是郭嘉留給你的,他說不知道能否找到你,請我若是見到了你,就將這東西交給你,你會明白他的意思。”


    單飛一怔,看著桌上那東西,卻沒伸出手去。


    他不想郭嘉會留給他一件事物,更沒想到郭嘉留給他的居然是一件玉飾。


    那是一朵玉做的蓮花!


    三人邊說邊聊時,日已西轉,陽光穿過雕花的窗子照進來,落在那朵白蓮花之上,泛著晶瑩無暇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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