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橋,耀的夜色如夢似幻。


    單飛看著遠處的金光之橋,並未稍動。半晌,他才迴轉頭望向樹下的孫尚香。孫尚香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眸,正靜靜的凝望著他。


    夜靜謐。


    風輕柔。


    時光似停留在二人對視的那一刹那。


    良久,單飛露出微笑,輕聲道:“你好些了嗎?”他以自世界之術,辟另類空間離開曹操等人後,並沒有離開太遠。如今的他,正立在城南山丘最高的一處,尚可望得到秦皇鏡發出的那道金光。


    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心中不由思索,終究沒有前往。


    孫尚香微微點頭,垂頭道:“多謝你救了我。”她早醒了多時,聽到了很多事情。荀彧、趙達、曹操的話語對單飛沒什麽影響,可她聽在耳中,卻著實有些心傷。


    單飛笑容微有僵硬,他聽得出伊人客氣中的疏遠。默然片刻,他終於又道:“你知道我適才在想什麽?”


    孫尚香並未迴答,隻是道:“我一直以為蠱毒為亂許都,是各路諸侯的機會,可我隻怕想錯了。”


    單飛微有意外,“為什麽?”


    孫尚香繼續道:“女修顯然和曹操早有聯絡,在女修眼中,勝者為王。如今中原勢力雖有多股,仍舊以曹營最強,對女修來說,選中曹操一統天下再來對抗白狼秘地,本是最直接、亦是最有效的方式。”頓了片刻,孫尚香補充道:“女修是個講求實際的女人。”


    “這點兒我是完全同意。”單飛微有揚眉。他不解的是,孫尚香為何突然說起這些事情?


    “依我看來……女修本想利用曹操行事,亦和曹操達成了某種約定,可曹操的方麵,突然出現了變故。”


    孫尚香又道:“女修為求絕對掌控,這才用曹衝、丁夫人來迫曹操就範。這就和……”


    單飛見伊人沒再說下去,接道:“這就和女修利用曹棺來控製詩言仿佛。在女修的眼中,世人的情感亦是可利用的手段。”


    孫尚香默然良久,這才繼續道:“女修一定要讓曹操完全服從她的命令。”


    “這倒不假。”單飛喃喃道:“她一向都是這種風範!”他突然想到,當初曹衝病重,奪舍華佗之人想要在曹操腦殼裏裝個東西,這多半是女修的意思。以女修之能,在曹操腦中硬裝一個控製器不是問題,問題是,女修要的不僅僅是一個聽話的傀儡,還需要這傀儡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一個人真正的力量和意誌關係極大,有意誌的曹操對女修來說,才更加有用。


    這些事情比較複雜,單飛卻從女修和孫尚香的往事很容易推知這個結論。他適才用曹棺、詩言舉例,其實孫尚香和他不亦是一樣被女修這般利用?他沒有說出,隻怕伊人更增不安。


    “曹衝複活一事聽起來匪夷所思,可我們都知道女修的能力,知道她手段難測。”孫尚香繼續分析道:“因此曹衝複活的可能性極大,不然女修根本無法用曹衝控製曹操。”


    單飛微微點頭,不能不說伊人猜測的很有道理。


    “曹衝複活時,一定就是女修要徹底控製曹操的時候。”孫尚香終於抬頭看向了單飛,“據我所知,金光所落之地,應是曹衝、甄芯墓葬的左近。今夜,隻怕就是曹衝複活之日!”


    單飛微有心悸,無法想象曹衝如何能複活,複活後究竟又會有何種奇詭的事情發生。


    孫尚香緩緩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什麽?”單飛很是意外,重複了一句,“你要走了?”他聽出孫尚香的離別之意。


    孫尚香繼續道:“你卻不能走的,難道不是嗎?”伊人玉容上終於有了絲苦澀,她適才看到單飛凝望著那道金光,知道單飛雖和曹操決裂,仍舊很是關注曹衝的事情。她盼自己說的能對單飛有些作用。


    單飛心情激蕩,上前一步道:“我也可以走的。”見伊人不語,單飛急聲道:“你猜我適才在想什麽?”


    孫尚香靜靜的看著單飛,並未迴答。


    單飛展露笑容道:“我那時在想,像今夜這般寧靜相處的時光,以往……以往……”他略有猶豫,還是堅持道:“我們曾經經曆過。”頓了片刻,單飛補充道:“是在黑山的時候。”


    滿是期冀的看著孫尚香,單飛道:“你還記得嗎?那時我們做了個約定。”


    不聞伊人迴答,單飛提醒道:“我曾對你說過,我到了這個世界後,其實並沒有太多事情要做。我會點兒手藝,能做點兒包子,我要做生意,其實有些天賦,以後我準備開個包子連鎖店。”


    他說的是和晨雨黑山相依時的約定。


    孫尚香能找到天坑下的潛艇,用出晨雨的劍法,這是不是說,伊人已記得和他往昔所有相處的時光?


    伊人未語。


    單飛迴憶道:“你說要種好大的一片桃花林。”他伸手如晨雨當年的比劃般,“你說……我們可以……可以在桃花林前開間包子鋪。”


    伊人默默的看著單飛,眼中依稀有絲淚影。


    單飛再上前一步,很是堅決道:“我那時說要先完成三香的事情,做完這些事情,我很快就能和你實現‘我們’的願望。”


    他著重強調我們二字,隨即又道:“如今我的事情結束了。我和曹操、曹棺和曹營不再有什麽關聯。我已經準備好了……”頓了片刻,單飛期待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孫尚香看著單飛眼中的期盼,良久終道:“我知道,我也記得這個約定!”


    夜幕深沉。


    流年閃亮。


    單飛的笑容如當年般的明朗。


    “當初在雲夢澤時,我就記得晨雨和單飛相處的時光。”孫尚香承認道:“我記得晨雨和單飛初見的時光,我記得單飛和晨雨在地下潛艇相濡以沫半載,我記得單飛和晨雨齊赴田家堡、涉縣、鄴城、還有黑山……”


    單飛的眼睛益發的明亮。


    “你適才說的這些話,是晨雨和單飛在黑山時的約定。”孫尚香又道:“我腦海中本來隻有星點兒、淩亂的記憶,可在你從龍宮天塔消失後,這些記憶就一股腦的貫注到我的腦海,一絲沒有錯漏!”


    單飛輕笑道:“不應該說貫注到你的腦海,而是本來就在了!”


    孫尚香未笑,看著單飛,眸中有著深切的痛楚,“所有的記憶都證明,我就是晨雨。可是……”


    單飛笑容有些僵硬,“可是?”


    “可是我不認為自己是晨雨。我也不想是晨雨!”孫尚香盯著笑容漸漸消失的單飛,字字如箭,“我隻想安靜的做我江東的郡主,你明不明白?”


    夜幕無邊。


    流年黯淡。


    單飛和伊人不過咫尺之遙,雙腿卻如灌鉛般,再也無法上前。


    咫尺的距離,再如天塹!


    孫尚香看著失落的單飛,心中絞痛,卻還是咬牙道:“你若是明白,就請莫要再當我是晨雨,晨雨……不應該如我這般。”


    晨雨不該如我這般軟弱!


    單飛,你知道女修為何讓我恢複記憶?她伊始切斷你我的聯係,本是要你我分別聽她的命令行事,女修讓我記憶恢複,卻是要借你對我的愛來控製你,就如她利用曹衝一事控製曹操般。她本是這般不擇手段的人,她從不會放棄控製你我。


    你適才隻說了曹棺和詩言,故意不說晨雨和單飛亦是一般的境況。我知道你怕我難過這才不提,可你不說,我又如何能裝作不知?


    當初我天真的認為一定可以擊破女修傳人的宿命,我也期待你笑著走到我的麵前,和我麵對並肩。因為對你的愛,我努力去記得和你經曆的一切,我以為隻要我記得對你的愛,就可以擊敗女修傳人命數的輪轉。可我從未想到過,我想的終究還是太過簡單。


    你從未放棄和我並肩麵對,但我如何能讓你再因為我被女修擺布。


    我曾發過誓言,隻要你安然迴轉,我寧可忘卻曾經的諾言。我不舍,可我如何能再忍心看著你為我出生入死的艱難?


    這些話在心中轉了千百遍,可到了嘴邊,伊人還是硬起了心腸,“好了,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重述這個事實。我是江東孫家的女兒,我不是……”


    “晨雨”二字到了唇邊,可看到單飛眼中從未有過的失落,孫尚香雖告訴自己要決斷,卻終究無法再硬起心腸說出這兩字。


    轉身逃離般的要遠走,突聽單飛道:“郡主。”


    孫尚香未有轉身,她隻怕轉身就讓單飛看到她的熱淚盈眶,她隻怕轉身就再抑製不住內心的軟弱。


    她不想離開,可她知道不離開隻會成為單飛的羈絆。這件事趙達明白、曹操明白,哪怕荀彧都是明白……


    單飛看著那風中顫抖的身影,輕聲道:“愛一個人從來沒有錯,錯的是利用愛的人。我們無論是哪個,都不必因為旁人的過錯而失去自己內心的希望。”


    孫尚香淚水幾欲奪眶,仍舊故作平靜道:“說完了?”


    單飛猶豫片刻,才待再說什麽,突然心中警覺升起,喝道:“誰?”他證得十二緣起,對周遭的變化已非簡單的第六感。


    無人接近,可空中卻有能量如水波般開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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