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字出,四野靜寂。


    孫尚香聽到耳邊,卻沒有任何驚怖之感,她不知道來人為何要除她而後快,也不想去猜,她看著鏡中的單飛,視線漸漸模糊,宛若看到桃花燦爛。


    人生若隻停留在最思念的那一刹……


    她沒有再想下去,已然墜入黑暗。


    黑暗中不知站著多少人物,為首那人黑巾罩麵,威嚴無限,隻聽聲音,就知是個大權在握之人。“殺”字出,他身旁的手下本應毫不猶豫的出手。


    鐵血權利下,無什麽柔情、規則可講。


    出奇的是,竟無一人出手,亦無一人響應。


    良久,蒙麵那人眼角抽搐下,迴頭望向同樣蒙麵的一個瘦小男子,冷冷道:“我讓你殺了孫尚香!”


    那瘦小的男子終於道:“大人,不能殺!”


    “為什麽?”蒙麵那人長吸一口氣。


    那瘦小的男子眼中滿是猶豫,“因為她是單統領……”他話未說完,那蒙麵之人低喝道:“單飛已經死了。他若不死,如今早就應該出來。他若死了,孫尚香和他哪怕再有關係,又能如何?”


    他雖是這般說,那瘦小的男子仍舊搖頭,“單統領若不死,我們不能殺了他最愛的人,他哪怕死了,他對我等視如兄弟,我們更應該保護……”


    話未說完,蒙麵那人一巴掌打過去,順手抓過那瘦小男子手上的一個圓筒,反手一按。


    “嗤嗤嗤”數聲響,有三隻鐵矢從圓筒射出,直奔孫尚香的咽喉!


    “不要!”


    那瘦小的男子不想蒙麵人動手這般決絕,阻擋不及,嗓子都啞。眼看鐵矢就要射中孫尚香時,那瘦小男子眼中突然露出驚駭之意。


    不止是他,在場眾人均是驚駭欲絕,哪怕那威嚴無限的蒙麵人亦是眼皮劇烈的跳動下,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鐵矢快如電閃,射出本無收迴的可能,偏偏有一隻手憑空而現,輕描淡寫的將那可以洞穿紮甲的鐵矢抓在了手上。


    眾人駭異的不僅僅是這世上居然有如此武功高強的人物,憑隻手之力就抓住了鐵矢,更駭異那隻手的憑空出現。


    孫尚香的麵前,無人現身,隻出現了一隻手。


    那明顯不是孫尚香的手。


    那隻手修長、有力,五指近乎瑩白之色,可在夜空中就那麽孤零零的出現,難免讓人有撞鬼一樣的感覺。


    在場眾人均是膽壯之人,突然碰到這般奇事亦是難免背心發涼。


    抓住鐵矢的那隻手一出再頓,停在半空刹那,又緩緩的縮了迴去,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四野盡是抽冷氣的聲音,不想孫尚香這般奇異,人在昏迷,可身遭居然還有神靈護佑。


    蒙麵人的眼角急驟的抽搐,握著圓筒的手青筋暴起,突然爆喝一聲,按住手上的圓筒就要再向孫尚香連珠射去。


    時空似凝,蒙麵人的手臂亦是僵凝在半空。在他下手之前,半空光影一閃,有三人擋在了孫尚香之前。


    一個韶華不再的女子、一個滿頭白發的小胖子。這兩人和此間明顯的格格不入,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可沒有人去看這二人,所有人注目的隻是最前站立的那個年輕人。


    此間人眾。


    唯他孤獨。


    他靜靜的站立在哪裏,陪伴他的似乎隻有他拎著的一個箱子。


    箱泛七彩,述說著流年的滄桑;人影孒立,冷觀著世態的炎涼。


    蒙麵人握著圓筒的手本是穩如泰山,可看到年輕人驀地出現,不由輕微顫抖起來。本無人能擋住他痛下殺手,可麵對那年輕人的時候,他卻終有無力的感覺。


    “單飛。”蒙麵人喃喃道:“你還活著?”


    單飛看著那蒙麵人,目光似刺穿了那層麵罩,“趙大人。我還活著。”他平靜的聲音隱藏著深切的失望。


    蒙麵人就是趙達!


    在許都,有能力將關中群豪、漢中鬼傑、江東高手一網打盡的,除了曹營,還能有哪個?誰都以為蠱毒為亂,正是除去曹操的最好機會,可好的機會往往也是陷阱,曹營不可能對蠱毒一事一無所知,他們不亦可借這機會鏟平所有的對手?


    機會是平等的,算計是雙方的。


    蒙麵人伸手扯下麵罩,露出有條刀疤的一張臉。


    長長吸了一口氣,趙達竟然恢複了平靜,“單飛,你本是不準備出來的?”


    他一直稱單飛為單統領,是尊稱、拉攏、亦是約束。這會兒突然直唿其名,是不是知道已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


    單飛默然。


    “你不出來,因為你不想麵對我等的陰暗。”趙達喃喃道:“就像我設想了你知道真相後的各種可能,亦是不想見你一樣。”


    澀然笑笑,趙達歎息道:“可我們麵對的是個死結——這是我繞不過的死結,你必須解開的死結,我們終究還是要見麵的。”


    單飛凝望著趙達,“趙大人,我和你總算有些交情。”


    趙達一怔,半晌眼中燃起了希望,“不錯。我們雖有誤會,但幸好你沒事,單統領……”


    單飛截斷了他的下文,“我要帶孫尚香離開,還請趙大人放行。”他說的有點奇怪,他要走,無人能攔,哪怕是帶人離去亦是這般。不過他走之前,需要確定一件事情。


    趙達長吸了一口,“單統領,你可以離開。”


    單飛聽出趙達的言下之意,瞳孔微縮,“我若一定要帶孫尚香離開呢?”


    趙達臉色陰晴不定,額頭上滿是汗水,突然嗄聲道:“為什麽?你為什麽一定要帶孫尚香離開?”


    他問的也是大有問題,他自然知道單飛無論如何都不會舍棄孫尚香,就和孫尚香不肯離開單飛一樣。


    單飛凝望趙達,一字字道:“女修讓你們殺了孫尚香?你這才執意要下手?”


    一言落,四野鴉雀無聲。


    趙達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你都知道……”他費了很大的氣力,才將“什麽”二字咽了迴去。


    單飛一聽,已知道曹營和女修間隻怕關係匪淺。從知道曹操在鄴城大興土木、修建銅雀台起,他就想到銅雀台的建造絕非曹操簡單的夜見金光、掘出銅雀後,臨時起意的結果。看著趙達,單飛意興闌珊,竟不想再多問什麽,他那一刻隻想離開這裏。


    “告訴女修,我一直在等著她。她要對付我,找我就好,何必牽連旁人?”單飛聲音高昂。


    他不止說給女修聽,亦是說給巫鹹聽,他知道巫鹹應該聽得到,不過巫鹹應不知道他如何能衝出秦皇鏡的實驗室。


    巫鹹就因為不知道,就不會出來。巫鹹曆來隻做有把握的事情。


    “單統領此言差矣。”黑暗中一人突然道。聲才出,人未顯,一股淡雅的香氣已悄然而至。


    單飛微有揚眉,看到一男子從暗處緩出。那男子身材高大,容貌極為俊朗,身上更帶著一股奇特的香氣。


    男子看似有些年紀,但你說他而立之年也好,不惑也罷,均有人會相信。因為這男子將年輕人的意氣、中年人的成熟、年長之人的睿智合為一體。


    這天底下,少有這般傑出的男子。


    單飛本來不知道這男人是哪個,可見到這男人的模樣,嗅到那淡雅的香氣,眉頭微揚道:“荀令君?”


    荀令君就是荀彧。


    史載荀彧人偉美有儀容、好熏香,更傳有“荀令君至人家,坐處三日香”的“荀令香”典故。


    後世更將“留香荀令”和“擲果潘郎”一時並列,可見荀彧絕對算個美男子。這世上美男子多了,如眼前這樣有氣度的美男子,偏偏又身在曹營、在趙達麵前絲毫不怯的,恐怕隻有荀彧一人了。


    那男子雙眉微揚,輕讚道:“正是不才。不才和單統領初次見麵,不想單統領竟能認出不才。”哪怕郭嘉不去,荀彧亦是曹操手下的謀主,更有王佐之才的稱唿,這般自謙倒是著實客氣。


    單飛沒什麽客氣,“我想要殺孫尚香一事,雖是趙大人下手,恐怕也是出自荀令君的主意?”


    荀彧瞳孔微縮,避而不答道:“不才久聞單統領奇人奇事,對單統領素來久仰。子倩數次得罪單統領,幸得單統領網開一麵。荀氏子弟屢次挑釁,也多謝單統領代為管教。不才對單統領行事向來欽佩,可對單統領在男女之事上卻是不敢苟同。”


    不聞單飛迴話,荀彧卻不放棄道:“單統領實乃大好男兒,有輝煌前途在手,要娶天下哪個女子不可得?隻要你開口,甄氏甄柔、曹洪將軍家的女兒都是賢良淑德的內助,單統領若是有意曹寧兒,荀氏絕不會爭鋒,哪怕是司空之女,天子的公主,單統領若是喜歡,說一句就好,司空定讓單統領如意,既然如此,單統領何必執迷江東一個惹是生非、飛揚跋扈的郡主?”


    單飛凝望荀彧道:“我雖早知天下熙攘,不過名色而已。可從荀令君口中說出這般話語,還是難免讓我有些失望。很抱歉,我等道不同。”


    他不再廢話,俯身就要抱起孫尚香離去,就聽一人幽幽道:“我等的確道不同。單飛,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孤就知道你如郭嘉般,終究要離孤而去的。趙達說的不錯,我們麵對的是個死結——這是孤繞不過的死結,你必須解開的死結,你或許不想再見我等,可無論如何,孤還是要和你見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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