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若泉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她忽然想到,在她教落純熙不能隨便傷人時,自己卻一直在思考,該怎麽殺死還什麽都沒有做過的落純熙。


    這個想法冒出的瞬間,令她無法再次對上落純熙的眼睛。


    不,不對,這不一樣。


    落純熙未來是會毀滅一切的,她不是普通人。


    於若泉不能讓自己陷入迷惘。


    注視著漸漸低下頭去,不再說話的落純熙,於若泉閉了閉眼,忽然蹲下身道:“過來。”


    落純熙一下子抬頭,連忙跑過來端正的站在於若泉身前。


    於若泉用了個清潔術將落純熙身上的血清理幹淨,這才起身她道:“先去把這些孩子送迴他們家。”


    “嗯!”


    落純熙連忙跟在了於若泉身後。


    這些小孩子的爹娘正在到處找他們,見於若泉把孩子們送了迴來,一個個都感激涕零,哭著喊著就要跪下喊恩人。


    還有人拿著家裏的鍋鏟衝出來,氣勢洶洶說要去打死那些人販子。


    落純熙輕咳了一聲,先告訴眾人,孩子們是落純熙救出來的,接著又很委婉的表示人販子們都已經死了。


    人界律例嚴明,偷竊搶奪孩童的人販子一旦被抓到,就要被送去砍頭,孩子爹娘失手打死人販子,也屬無罪。


    看到仙人們不僅救出來自己的孩子,還處理了人販子,眾人感激至極,連忙招待她們留下用飯。


    落純熙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誇,連著飯量都漲了,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飯。


    於若泉倒是一瞬間覺得自己老了百八十歲,看著落純熙邊吃飯邊呲著個大牙樂,覺得殺死落純熙這件事,比她想象中還要難得多。


    晚上城內的居民免費給於若泉她們提供了住宿,於若泉先給落純熙洗了個澡,看著她上床睡覺,才坐在桌前開始縫補落純熙的衣服。


    於若泉沒什麽錢,自己穿的衣服總有那麽幾個補丁,衣料也很粗糙。


    但小孩子的衣服總要做的細膩一些。


    所以她拿起了幾乎沒有碰過的針線,全靠天賦在這給落純熙縫補衣服。


    察覺到落純熙還沒睡覺,她沒迴頭,隻輕聲問道:


    “怎麽不睡覺?”


    “睡不著。”


    於若泉不懂她為什麽睡不著,沒有迴話。


    見落純熙還看著自己,她似是歎了口氣,好半晌才道:“你偷學了我的劍招?”


    “嗯,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一遍就會了。”


    “下次不許看了,之前學會的,以後也不許用。”


    於若泉不打算讓落純熙修行,也不打算教她練功。


    落純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落,但還是應聲道:“我知道了。”


    於若泉盡力忽視落純熙話裏的低落:“睡覺吧。”


    “嗯。”


    落純熙乖乖閉眼睡覺。


    於若泉繼續縫補落純熙的衣服,確定衣服摸上去手感很好後,還滿意的在落純熙胸口繡了一朵一半紅一半綠的大花。


    嗯,好看,她審美真好。


    拿著衣服去床邊,放在落純熙身旁,卻發現落純熙這會兒滿頭是汗,連著眉頭都緊皺著,像是做了噩夢。


    抬手擦向落純熙額頭的汗,很快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嘴裏也囈語道:


    “不是故意的……沒想殺人……”


    於若泉伸出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她終於明白落純熙今晚為什麽不睡覺了。


    她在害怕。


    一般小孩害怕,早就瑟瑟發抖了,可落純熙一直都表現的很懂事,連她都沒發現半分異常。


    落純熙,真的是落清?


    她們是一個人嗎?


    於若泉忽然無比著急的想要找到妖神九尾,想要向她確定這一點。


    不管怎麽看,落清和落純熙都不像是一個人!


    於若泉很快冷靜了下來,盤腿打坐,開始靜心。


    她在元嬰大圓滿,成功渡過雷劫進入下一境界時,神識觸碰到了某種規則,隨即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和世界的未來,並接觸到了妖神九尾。


    確定毀滅一切的人是落清,她便找到了落清的小時候,想要早早斬草除根。


    等等,這麽一想,妖神九尾並沒有說過要讓她殺死落清的小時候。


    九尾獻祭了三世,那世界毀滅,無神誕生,是第一世。


    她現在所在的世界,是第二世。


    第一世沒有落純熙這個人,有落清,但這一世沒有落清,隻有落純熙。


    她能否不讓落純熙走向落清的道路?


    另外,落清失敗,卻並未消亡,她一定會想盡辦法來破除身上的禁製。


    要想這麽做,她就無法寄居在落純熙身上,隻能以原身進入第二世。


    這樣一來,不管怎麽想,落純熙都不是落清。


    起碼現在還不是。


    於若泉枯坐了一夜,落純熙早上醒來時,就看到她正坐在自己床邊。


    不等她出聲,於若泉先開口道:


    “之前在村子裏的時候,我聽說你燒了別人的住處,搶別人的食物,還把人往井裏麵推,為什麽這麽做?”


    落純熙沒想到於若泉會突然提起在村子裏的事。


    她抿了下唇,緊握住拳頭道:


    “他們燒了我家,用火燒我,把我丟下水井,不給我吃東西,我不過是做了和他們一樣的事!”


    說到這,落純熙稚嫩的麵上一片陰狠:“他們傷害我,我就該百倍奉還!”


    於若泉吐了口氣,抬手敲了她腦袋一下:“他們不是你,他們會死的。”


    “不是沒死嗎?”落純熙抬眼,生氣到眼睛都紅了的道:“我又沒殺他們!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而且我雖然沒死,但疼!也難受!”


    於若泉耐心的聽落純熙講著在村子裏發生的事,對落純熙以牙還牙的行為並沒有太多的抵觸。


    仔細聽完,落純熙在村子裏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說落純熙完全沒錯不至於,但也罪不至死。


    換做是她,剛記事就被火燒水淹的,雖然大概率不會像落純熙這樣總想著報複迴去,但心裏估計也不會好受。


    這麽看,落清幼時的經曆應該和落純熙一樣,但之後的成長軌跡發生了偏差。


    落清毀滅了一世是事實,她罪無可恕,但落純熙還有一點希望。


    未來的落純熙也許還會站在落清的對立麵。


    這個認知讓於若泉差點入了心魔的思緒終於輕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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