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弦自然聽出了顧安的話外音。


    他哼笑一聲,上挑的眼梢間卻一片暗色,似化不開的墨。


    “我可沒有多在意你們,少在這自作多情了。”


    他懶洋洋的道:


    “不過你要是願意為小曦兒去死,我自然是高興的,你要說到做到啊。”


    他這話說得並不好聽,隱隱藏著刺,但顧安並不在意,隻一副恭敬的模樣道:


    “大師兄,你是從我身上看到你自己了嗎?”


    鍾弦上揚的嘴角抿平了幾分,覆著鬼氣的瞳仁黑漆漆的注視向了顧安。


    危險,且如有實質的寒意。


    顧安卻像是沒注意到他的表情似的,笑著抬眸:


    “我來魔界之前,和人打聽過師尊和師兄們的性情,來魔界之後,更是從魔族那裏了解到了很多有關師兄的事……在師姐出現之前,你應該是和我一樣,真的不在意二師兄他們的。”


    如果過去不是有落純熙管著,鍾弦真的會對霽止和溯顯允動手,或許對霽止和溯顯允他們來說也一樣。


    “人太聰明不是什麽好事,明白嗎?”


    鍾弦收迴了注視著顧安的視線。


    他剛才沒有承認自己在意他們,所以顧安就換了個說法讓他承認。


    他過去不在意,言下之意就是現在會在意。


    顧安這是想拿捏他呢。


    果然,顧安在確定鍾弦不會對他動手後,更大膽的發問道:


    “師兄之前問我是不是沒想救二師兄,如果我說是,師兄會殺了我嗎?在師兄眼裏,是二師兄他們重要,還是師姐更重要?”


    鍾弦翻了個白眼,比起霽止那個呆子和越來越難管的溯顯允,顧安顯然更讓他頭疼。


    連他有時候都搞不懂顧安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沒迴答顧安的問題,隻是反問了一句:


    “顧安,你想要什麽?”


    顧安怔了怔,垂眸道:“我想待在師姐身邊。”


    “我問的是,你會為了你自己,想要什麽?”


    顧安不解,下意識迴道:“待在師姐身邊就是為了我自己。”


    “那要是小曦兒有一天不在了呢?”


    “那這世上也就不需要顧安這個人了。”


    顧安很平靜的迴答。


    也就在這時,走在前麵的於曦發現顧安和鍾弦兩個人走得很慢,連忙在前麵揮揮手道:


    “哥哥!你們快一點,我已經看到地下河了,樹南枝說河有點深,她在前麵給我們帶路!”


    看於曦在前麵蹦蹦跳跳,鍾弦在心裏尖叫可愛,邊連忙迴應道:“這就來!”


    他快步向前走去,想起顧安剛才的迴答,腳下一頓,隻最後留了一句:


    “為了小曦兒,我會盡力活下去,霽止也想活出個人樣,就連溯顯允的話也多了。”


    他們努力的想要變得更好,想要好好的和小曦兒永遠生活下去。


    這既是為了小曦兒,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是小曦兒讓他們的存在有了無限的價值。


    “你的價值呢?”


    鍾弦丟出了問題,卻沒有等顧安迴答的意思。


    他飛快的來到於曦身旁,隻看一眼,就能確定眼前的地下河看似平靜,但卻極深,河流下充滿了湍急的暗流。


    見於曦試探的想要下河,他連忙蹲在於曦身旁,小心的抱住她道:“地下水太冰,給小曦兒凍壞了怎麽辦,小曦兒快到我懷裏來,我抱著你遊。”


    “可是哥哥你也是冰的。”


    於曦老實巴交的迴了一句。


    “噗。”


    不知道誰笑了一聲。


    鍾弦眯縫著眼抬頭,就看溯顯允一臉心虛的把頭扭了過去。


    鍾弦警告的瞪了溯顯允一眼,正想再哄誘於曦兩句,於曦先捏住他的臉,往旁邊揪:


    “哥哥你剛才和安哥哥說什麽呢?你不會又看安哥哥老實,就欺負他了吧?”


    她怎麽看著顧安的臉色不太好?


    鍾弦無辜極了:“小曦兒你可不能冤枉我,顧安怎麽就老實了?那小子心眼多著呢,我哪能欺負的了他。”


    於曦半信半疑,鍾弦可是有欺負霽止和溯顯允的前科的!


    恰好這時候顧安也過來了,她連忙問道:“安哥哥,哥哥他剛剛有沒有欺負你?”


    顧安正想事情,聽於曦和自己說話,立刻迴神,看著正被於曦捏臉的鍾弦道:


    “沒有,大師兄對我很好。”


    聞言,於曦鬆口氣,正要放開鍾弦,就聽顧安繼續溫聲道:


    “大師兄他隻是對我放了不少殺氣,說了一些要宰了我的狠話,其他也沒有什麽了。”


    於曦揚了下眉毛,緩緩看向鍾弦,“哥、哥!”


    臥槽!


    鍾弦眼角一抽,恨不得把顧安這隻芝麻包子吊起來打。


    他什麽時候說要宰了顧安了?這小子說話半真半假!


    可惜他最終也沒有機會把顧安拎起來揍,還被於曦揪住耳朵,狠狠教育了一頓。


    最後是他好說歹說,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欺負顧安,才哄好了於曦。


    默默下河的鍾弦委屈極了。


    想他堂堂魔族大少主,怎麽就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


    小小顧安都能誣陷他!


    於曦看他無精打采的,不由坐在岸邊,對著他的臉親了一大口。


    其實她知道,鍾弦不會真的傷害顧安他們,不然也不會隻捏鍾弦的臉了。


    “哥哥小心。”


    她認真叮囑。


    鍾弦瞬間就眉開眼笑。


    隻要能讓小曦兒多親親他,他再被誣陷幾次也無所謂啦!


    地下河比想象中要深,也很湍急。


    為了不被藥靈穀附近的結界發現,幾人盡可能的不去使用什麽法術,要遊過去。


    對樹妖一族來說,再湍急的水也和平地差不多,樹南枝不畏水,還可以吸收水分補充體力。


    於曦、鍾弦還有顧安的水性都不錯,但霽止和溯顯允卻不會遊泳。


    溯顯允有些畏水,而霽止純粹是跳下水亂撲騰,結果遊是遊不起來的,隻能直直的往下沉。


    於是鍾弦拿了根繩,打算給他們兩個捆起來,拖著他們兩個遊。


    可地下水流彎彎曲曲的,就算屏息很容易,這麽拖過去一路上也得碰碰撞撞,等到了目的地人也該沒了人形。


    於曦當然不讚同。


    她想了想,決定鍾弦帶一個人遊,她和顧安帶一個人遊,這樣一來就安全多了。


    霽止一聽妹妹有辦法,立刻急吼吼的舉手,“我支持妹妹,比鍾弦想得好多了!”


    溯顯允也點頭道:“我也讚同。”


    他一聽有機會能讓於曦帶著他遊,連水都不害怕了。


    這是小曦兒提出的決定,鍾弦再不樂意也還是黑著臉讓他們抽了簽。


    最後抽出的結果是鍾弦帶著霽止一起遊,於曦和顧安帶著溯顯允一起遊。


    溯顯允高興了,霽止垮了臉,迴頭就看鍾弦正衝他獰笑:


    “不是說小曦兒想得辦法比我好嗎,你怎麽就沒想想你有一半機率落我手裏呢?”


    霽止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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