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軍的袁青山在出發之前已被上司告知此去西域怕是要有去無迴了。在軍中一直中規中矩的他雖然算不上玲瓏剔透,但也有些明白自己極有可能是受了薛大將軍兵敗西涼的影響。袁青山自己倒覺得沒什麽,隻是可惜了這次跟他來西域的一百羽林軍弟兄,這可全都是羽林軍中的精銳之士啊。西涼之戰他雖然沒有參加,但他聽的最多的還是此戰非統帥之過,而是吐蕃兵力空前強大,再加上天朝軍中內部矛盾重重所使。幾個跟他要好、又僥幸活著迴來的軍中兄弟不止一次跟他抱怨,號稱十三萬的天朝大軍,薛大將軍能用的不足五萬之數,這話說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更有那個一直與薛大將軍不對付、陰險自私的涼州大都督封千裏在後麵扯後腿,此仗若是還能勝的話就堪稱奇跡了。軍中更有小道消息傳出,若不是封千裏暗中阻撓,致使軍中後勤糧草遲了兩天到達前線,十萬征西大軍也不至於潰退的那麽快,甚至自始至終封千裏那三萬涼州鐵騎都是一觸即止,毫發無傷。


    心中正為薛大將軍抱不平的袁青山被宮圖突然打斷了心緒,輕蔑看了這個放蕩不羈一身流裏流氣江湖氣的統領府侍衛一眼,不緊不慢道:“帶著這麽多車馬和輜重,已經速度不慢了。此地距西州還有兩千餘裏,七日到達,宮侍衛在和我開玩笑吧。”對於那個年齡比他還小十餘歲,隻是靠著嚴無悔大人推薦無一絲軍功便已官拜正四品京師禁軍統領,甚至在金鑾殿上口出狂言要以一人之力輕退吐蕃三十萬鐵騎的毛頭小子,袁青山更無好感。


    殺人如草芥的殺手之王宮圖何曾被人如此蔑視過,右手下意識握緊了劍柄,半露殺氣,不怒反笑道:“姓袁的,你信不信殺你我隻要一劍?”


    宮圖此言一出,袁青山未見動靜,其身後的十數名羽林騎兵卻齊齊將腰刀出了鞘,似乎隻要袁青山一聲令下便可將宮圖斬於馬下。


    被宮圖激出了鐵血之性的袁青山揮了揮手,隻是眼中輕蔑更盛,嘿聲道:“看出來了,宮侍衛手上人命倒也不少。隻可惜…”


    袁青山突然語氣一轉,厲聲道:“隻可惜邊陲戰場上被老子斬過的異族敵首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在我袁青山麵前露殺氣,豈不可笑?”


    宮圖不甘示弱冷笑一聲,最終還是忍下內心衝動掉轉馬頭而迴,同時還不忘迴擊道:“比人多嗎?姓袁的,莫以為宮某是怕了你。若不是怕耽誤了樓主行程,定要讓你試試宮某一劍之威。”


    馬車內,蘇鈴兒一曲作罷,遲疑地看了厲天途一眼,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


    一臉意猶未盡的厲天途笑道:“外麵差點都要打起來了,還是先停一停吧。”


    心神一直沉浸於曲中的蘇鈴兒愕然道:“這個時候難不成還有不開眼的賊人截道不成?”


    厲天途微笑不語,隻是指了指馬車右邊低垂的幔簾。


    蘇鈴兒忍不住一把掀了起來,卻看到了馬車外的宮圖一臉怒氣衝衝的樣子。


    不知為何,得見這一幕的蘇鈴兒心情大好,雪白的俏臉似笑非笑看著宮圖慢悠悠道:“這不是殺手之王大人嗎?誰那麽大膽敢若您老生氣?”


    宮圖自然知道自洛陽珍寶閣一戰後蘇鈴兒一直對自己心懷敵意,聞言不由心虛地看了一眼這個統領府最受寵的小丫頭,忽然覺得當初自己還是太過衝動了,所以才會落得如今天這般被動。他不由慶幸近些日子性子改變了很多,不然的話若是依著以前的脾氣一怒之下把剛才那個叫什麽虎賁都尉的頭頭給斬了,以樓主的性格絕對輕饒不了自己。


    看出宮圖明顯有了服軟之意的蘇玲兒一臉得意,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掀開車簾的初衷。


    厲天途對小丫頭的得意忘形無可奈何,搖了搖頭,語帶讚賞道:“宮圖,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得了厲天途稱讚的宮圖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意,咧著嘴自嘲道:“能不長進嗎?在江南道每天都要在天魔教那幾個魔尊麵前打轉,那可是瞪一眼都能讓我嚇得肝顫的大人物,我若是再不長些記性,這條小命隻怕就要擱在江南了。”


    說到這裏,宮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白眼一翻道:“樓主,你不會是為了你身邊那個小美人公報私仇,故意坑我去江南天魔教老巢吧。”


    厲天途尚未出聲,蘇玲兒率先不滿地哼了一聲,為自家公子抱不平道:“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那麽冷酷陰險。”


    厲天途輕笑了聲,淡然道:“你若真是愚不可扶之人,那還不如直接死在江南好了,免得墮了曾經的江湖第一大派細雨樓和丁一方的威名。”


    瞬間感覺有些招架不住的宮圖悶聲悶氣道:“果然是寧惹鬼神,莫惹女人,我算是見識到了。”


    蘇玲兒氣極,正要發作,去被厲天途一把攔了下來,隻得氣鼓鼓將身子挪到馬車另一側,眼不見為淨。


    厲天途趁機出了車廂,看著心不在焉的宮圖,緩緩道:“袁青山武功雖不如你,但你若想一劍殺之,也是極難。”


    宮圖猛然抬頭,對一向看人極準的厲天途之語深以為然,也失了反駁的心思,有些頹然道:“也許吧。”


    相處日久已將宮圖脾性摸得通透的厲天途並沒有一究到底,而是不無感慨道:“似袁青山此等身經百戰剛正不阿的鐵血軍人,對國家,對萬民的作用要比你我等江湖人要大的多,他們就算死也要死在邊疆異族的鐵馬銅屍之上,馬革裹屍而還,絕不該死於同族的江湖仇殺之中。”


    馬上的宮圖很詫異已官拜三品武將的厲天途會以江湖人自居,更是被厲天途的一番實實在在絲毫不顯虛浮的豪言壯語說的臉色一紅,滿臉苦澀道:“樓主,宮圖隻是一尋常江湖客,隻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殺我,我必殺人。僅此而已。”


    厲天途知道純粹的江湖人講究的便是此等快意恩仇,倒也不以為意,輕歎道:“我也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其實你能這樣想也算不錯,簡單點心不受負累。”


    趕車的老於頭詫異地撇了兩人一眼,隻覺眼前兩位大人的願望實在過於宏大,能趕好自己的馬車,閑來喝幾口小酒已是他生平最大的心願。至於提刀殺人,馬革裹屍,他是萬萬不敢想更不敢做的。此去滿地戰亂的西域邊疆,希望莫丟了小命就好。


    老於頭的小心思厲天途全然不知,他突然低喝了一聲,“我去跟袁將軍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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