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淑宮內,穆寒衣看著眼前肥頭大耳的領頭太監,記得他就是那個在殿上斥責自己的袁公公袁福。此刻他全無平日的作威作福,態度恭敬地讓寒衣感到惡心。

    “筠若娘娘,領旨謝恩吧。”

    穆寒衣聽著剛才宣讀的聖旨,腦子早已轉了千百迴,也搞不清藍琰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件事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白芷,去把聖旨接過來。”穆寒衣慵懶得斜倚在亭邊,吩咐道。

    “筠若娘娘,您進了宮,也封了貴妃,但這宮裏的規矩是萬萬廢不得的。”袁公公從未受過如此冷遇,何況還是在宣讀聖旨的時候!想自己太監總管的身份,哪個妃子不拚命巴結自己。

    但又不敢太過發作。

    隻是當白芷來接聖旨的時候,袁福不鬆手,大聲斥責白芷:“就憑你這賤婢也敢來觸碰天家之物?!”

    說著,朝穆寒衣方向喊道:“筠若娘娘,宮中規矩不能廢,皇家尊嚴不可失。還是請娘娘親自來接旨吧。”

    “給我。”一個溫潤卻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皇,皇上”眾人急忙跪下行禮,“皇上,筠若娘娘不肯下跪,居然還派一個宮女來接旨。”袁福恨恨地瞪著穆寒衣。

    藍琰並不理會他。看著向自己行禮的白芷和茯苓,朝她們點了一下頭。這個微小的動作剛好落在穆寒衣眼中。

    拿著聖旨,走向亭內。穆寒衣站起來,看著藍琰,此刻的他玉冠束發,星眉劍目,神采飛揚。不知為何,穆寒衣眼前又浮現前日深夜見到的痛苦脆弱的他,兩種畫麵不斷在眼前交替重疊,等迴過身神來,手中已是托著聖旨。金黃的錦帛,輕盈如葉,卻讓寒衣覺得重如千斤。

    “白芷茯苓,你們今天見了皇上,感覺怎麽樣?”

    “哼,我又不是以前沒見過。”

    “白芷的意思是他以前沒見過……”茯苓碰了一下快嘴的白芷,急忙解釋著,卻見穆寒衣淺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目光澄澈卻透著些許冰冷,仿佛是看透了一切,便低下頭不再做聲。

    “白芷茯苓,寒衣在遇到你們之前,從來沒有朋友。”說著,握住了她們的手,“我相信你們,因為你們是我的朋友。”

    白芷茯苓紅了臉,相互看著,半晌,茯苓輕輕開口:“其實,我們……”

    “大膽奴婢!”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怒斥,隻見白芷茯苓急忙跪下。穆寒衣便知是那婦人來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二人瑟瑟發抖,不住叩頭。

    “不知夫人如何稱唿?”穆寒衣冷笑道,盯著她的眼睛輕聲喚:“采妃娘娘。”

    婦人震驚地看著穆寒衣,“你不是穆寒衣!你到底是誰!”目光中殺氣漸漸凝聚。

    “娘娘說笑了,我不是穆寒衣又是誰?”

    “穆寒衣那蠢丫頭絕對不可能知曉我的身份!你不是她,盡管長相和她一樣,但是一個人的目光是永遠模仿不來更改不了的,你到底是誰?”

    那婦人說到最後,居然提起了手中的短劍,作勢向穆寒衣刺去。

    劍光刺痛了穆寒衣的雙眼,但她仍是一動不動。

    原來武俠小說中寫的“殺氣”“劍氣”真的存在啊,今日能親身感受到,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臉頰刺痛,緩緩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白芷茯苓的哭喊和如風般的唿嘯聲音。

    京郊,泛月林。你告訴我你叫顧懷心,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名字。

    我該如何稱唿你,我該如何稱唿你……

    我在等待你的出現,從我見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曉,你愛穆寒衣。

    “住手!”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過,婦人手中的短劍便砰然落地。

    “教主,你沒事吧?”穆寒衣看著及時趕來的穆顏,看著婦人倉皇地離開,看著白芷茯苓低聲抽泣,一切的一切,隻是一瞬間,自己卻仿佛度過了千年。

    前世為了守護父母的遺產而孤身奮鬥的時候,不覺無助;心髒病發作時受到叔叔嬸嬸脅迫的時候,沒有害怕;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的時候,沒有孤獨;知曉穆寒衣是江湖上最大教派教主的時候,沒有震驚……

    就在我認為自己失去了所有感情的時候,你出現了。

    京郊,泛月林。

    那不是你與穆寒衣的第一次見麵。卻是我——夏溪,第一次見到你。

    你爽朗的笑聲,柔和的五官,優雅的氣質,悲傷的語調,深情的目光,都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裏。

    每當夜深人靜,獨自麵對月色,思念便連綿不絕。剪不斷,理還亂。

    隻是,我不是穆寒衣,永遠都不是。你愛得是穆寒衣,但不是我。

    我不知道你和穆寒衣之間發生了什麽,但無論發生過什麽,都已過去。

    穆寒衣已經逝去,她的身體裏住著一個名叫夏溪的靈魂,那個靈魂卑微地渴望著你看她一眼。

    所以,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她希望你去救她。

    可是,你,現又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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