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敏、承以墨,進來。”辦公人員看一眼手中材料,大聲唿叫著,兩人應聲走到辦公桌前。辦公人員抬頭看這對年輕男女,男俊女秀,神態親密,以為是來登記結婚的,麵無表情轉向窗外,再次大聲叫著名字,以墨說:“我就是承以墨,你手中拿的材料是我的。”“哦,你們……是來辦理離婚手續的?”辦公人員眯起雙眼,微感詫異,他看多了夫妻離婚,為爭奪財產打得頭破血流,像這樣親親熱熱來離婚的倒是少見。他核實了兩人的身份,例行公事提醒幾句:“婚姻並非兒戲,你們都想清楚了,確實要離婚嗎?父母知情嗎?”“都想清楚了。”兩人異口同聲,兩人並肩同來,快要解除法律上的夫妻關係,反而有一種夫妻不成還可以做朋友瀟灑,心裏都輕鬆幾分。手續很簡單,當諾敏接過辦公人員手中的筆,猶豫了幾秒,在協議書上簽上名字,沒意識到離異後的種種後果,沒想到給父母和孩子帶來的傷害。沒費任何周折。離婚證順利拿到手,那兩本紅紅的結婚證,被刻上作廢的鋼印,雙方如釋重負,相視一笑,隨著剛領取結婚證的幾對新人,走出民政服務中心大樓。

    是誰說過,人生的路很漫長,但關鍵之處隻有幾步。有些錯可以犯,而有些致命錯是絕不能犯的。若幹年過後,諾敏想起當初這個草率決定,源於一時感情衝動,假如有第三者相勸,或許不會造成這種局麵。以墨說:“王晨很可能是個騙子,你我離婚的事情,你不要告訴別人。假如同事知道你為一個網友離了婚,準會笑你傻。包括在你父母兄弟麵前,你都不要提起,我可不想讓鄰居笑話,我剛買了房子,你就跟我離婚了,傳出去不吉利,將來我還要在這房子裏結婚。”何以以墨如此爽快答應,僅提到財產分割,沒作任何情感上的挽留。是成人之美,還是蓄謀已久。

    元宵節過後,西方情人節接踵而來,承諾送到素英身邊,兩人住在新房裏,四下收拾幹淨,諾敏做了幾樣精致小菜,倒上兩杯紅酒,難得擁有清靜的二人世界,雙方沒有浪漫的心情,晚飯吃得相當潦草,都有點傷感,以墨眼眶紅了。臨到離別,甜蜜與傷感,不舍與訣別,酸楚與祝福,纏繞成千絲萬縷情,和著醉人的紅酒,哽咽在喉間。

    柔軟的席夢思上,兩具年輕的身軀久久糾纏,心與心在激烈碰撞,彼此心裏明白,這是最後的一次纏綿,濃情蜜意,依依不舍,一起湧上心頭。以墨問:“敏,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嗎?”“什麽約定?”“我記得去北京之前,我送給你一顆玉,上麵刻著心心相映,雖然不值錢,那是我送給你的定情物,我還說過,希望十年後再見到它,後來怎麽沒見你戴過。”“那顆玉石我弄丟了,找了好幾處,就是找不到。”“10年說起來很快,過起來相當漫長,從我21歲去北京到現在分手,整整過了10年,正好應了那句10年之約。沒想到當初一句話,竟成了我們夫妻分手的預言,唉,看來一切都有定數,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一語成真,竟成了夫妻之間分手的信物。

    “當初苦心積慮把你追到手,想不到最終還是這種結果。也罷,祝你幸福,祝你我都幸福……離開你後,我一個人,到北京就好好幹事業。”以墨飽滿深情地說:“萬一你發現王晨是個騙子,你還迴到我身邊,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你的網戀,你可以繼續住在我家中,不要跟我媽說這件事。一旦你說出去,我們之間就完了。當然,你也可以找男朋友,但不許把男朋友帶到家裏來。等三年後,兒子過10歲,我們有錢了,把這房子裝修好,進宅這一天,我們再複婚,請各位親戚吃酒,告訴大家這是我們的婚禮……”而一別,又是天南海北,重聚首不知道何時何日。

    火車上,以墨靠著窗口搖搖晃晃,身上一陣陣發冷,列車離開南京車站,長鳴一聲,跨過長江,風馳電掣向北駛去,列車員用甜美的喉音,播報前方站台和即將來臨的下一波寒流,原野上覆蓋著皚皚積雪,掩蓋了一切醜惡、罪孽和情債,斷流的黃河不複昔日雄風。曾經“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黃河都可斷流,世間還有什麽不可改變的?年少時的山盟海誓,轉瞬成空。

    經過山東時,已是上燈時分,萬家燈火在眼前一晃而過,亮出一道溫馨的風景線,那是最溫暖最溫馨的名字——“家”,而那個家,不久將人去樓空,形同虛設。想起諾敏情感上的背叛,以墨禁不住眼眶濕潤,迴首看看這個城市,已經隱沒在夜色中,城市的燈火如同一條拋物線,把幸福、愛情、歡笑拋向遠方。先是母親拋棄我,現在,心愛的女人又離開我,我,我,我孤身寡人一個,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承以墨一路昏昏沉沉,空腸碌碌,真想抱頭放聲痛哭,隻覺得全世界都辜負了他。在單調的列車行駛聲中,他想起情人謝榮萍,發了條短信:“萍姐,我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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