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啟動了,他的座位靠窗,能看得見田野的樹木在疾走。旁邊就是同學慕容,這讓他有一種學校組織秋遊的感覺。


    是的,秋遊。“要穿運動鞋,因為需要爬山。要穿長袖,野外蚊蟲很多……”老師這麽警告他們。後來那個老師在那次秋遊中失蹤了。


    “剛才麵試考官問你什麽問題了?”


    列車內的說話聲讓他的迴憶中斷。後排的兩個少年在閑聊。


    “他問我:你為什麽要來報考蟲師?”


    “哦?和我的問題一樣啊。你是怎麽迴答的?”


    “我說,我的村子裏的人遇到了一種怪蟲,他們都被吃掉了,隻有我跑了出來,我決定為他們報仇。所以我決定成為一個蟲師!”


    “……真的麽?好感人,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吧。”


    不遠處的右前方位置,先前的那個白衣少女忽然插嘴道:“呸,憑你也配這個故事?這是蟲師會創始人元壁的傳奇故事,你還在這兒胡編亂造附會成自己的事來。你以為考官會感動麽?人家怕是暗暗嗤笑你吧。”


    那個少年並不惱怒,反而奉承道:“喬二小姐家學淵源,自然是騙不到你。不過考官當時確實感動的很哪。”


    他不等那少女接嘴,又問同伴:“你是怎麽迴答的呢?為什麽要當蟲師。”


    同伴是個一臉黝黑的少年,他眼珠一轉說:“我說,我的村子裏的人都是怪蟲,他們都被蟲師給吃掉了,隻有我跑了出來,我決定活下來。所以我決定成為一個蟲師!”


    周卓聽在耳中,差點噴飯。


    果然他的同伴哈哈大笑道:“那你不怕蟲師也把你給吃了?”


    “怕呀,不過我成了蟲師,他們就不好意思吃了。哪有吃自己同行的?”


    “呃,說真的,你是怎樣迴答的?”


    “因為……我父親也是蟲師,而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被蟲子抓走了麽?太感人了……不過你父親是不是我不知道,喬大小姐的父親可是大名鼎鼎的蟲師哪。”


    說著像黑衣女子看了一眼,目光滿了尊重和羨慕,看得出這是由衷的感受,而非奉承。


    “什麽喬大小姐的父親?難道不也是我的父親麽?為什麽光提我姐姐?白衣少女惱火的糾正道。”


    “因為你乳臭未幹啊。”周卓在心裏默默地說。周卓猜想,她可能又會弄個蜜蜂什麽的,去哲那個家夥吧。


    順便周卓也想起考官問他:“你為什麽要當蟲師?”


    “因為……我要找一些蟲子吃。”


    考官愣住了:“有趣的迴答。下一個。”


    一點也不有趣。他說的可是實話。


    車內的聊天繼續進行著,但慕容很沉默,她的帽子始終低壓,甚至連一句招唿也沒打。就像不認識他一樣。一隻黑色的背包橫放在她和周卓之間,像一道屏風,隔開了他們。


    乘務員過來了,是個穿著紫色套裙裝的高挑女子。她手裏抱著一大包信封紙袋,分發給每一個座位用來裝果皮垃圾。


    “您好,請把舊的廢品袋給我。”她麵帶職業的微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彎腰輕身向前。


    “哦,我這個還沒有用過呢。”周卓說。


    “沒用過也要更換,我們的規定是這樣的。謝謝配合。”她的聲音溫柔,但蘊含著堅定,不由得人不順從。


    就這麽一排排換過去,像幼兒園的姐姐在給小朋友分發糖果一樣。


    “真是浪費……”在她稍稍走遠之後,周卓聽到前排有個男子嘀咕道。


    列車的聲音由轟鳴轉為沉悶,車內光線為之一暗,進隧道了。一時間車內像是到了夜晚,伸手不見五指。


    “剛才……你看到啦?”周卓聽到前排那個男子繼續低聲說。


    “看到什麽啊?”他的鄰座不解的問道。


    “噓……別裝了,剛才她彎腰給旁邊換廢品袋的時候,你肯定看到了。對吧?這種天氣的衣服……”


    列車忽然猛地一亮,隧道很短,幾十秒就過去了。沉悶的聲音重新恢複為尖嘯。


    他們沉默下來,畢竟在這種光明的環境下,說這些很容易被看出來是誰。


    不到30秒,列車嗚的一聲,再度鑽進隧道。


    周卓想,這裏的山洞一定很多。列車正在像山區行進。


    他聽到前排的悄悄聲再起:“你怎麽知道我看到了,說明你也看到啦?”


    “那麽大隻……正對著我,簡直擋住了整個視線。我是被迫看到的……不過那麽細,簡直像繩子一樣。穿和不穿,有什麽區別嘛,真是難以理解。”


    “當然有區別啊,不穿你就看不出來了嘛。哈哈哈……不過我倒是真沒看出來……”


    “你這話就錯啦,其實我有一項超能力……”


    車內光線再度恢複明亮,兩個人安靜下來,閉著眼睛打盹,像是剛才的黑暗足以令他們犯困。


    周卓看了看身邊的慕容,依舊帽簷低壓,好像在睡覺一樣。希望她在睡覺,不然剛才的話她肯定也能模模糊糊聽到,那就有些尷尬了。


    很快列車又進隧道了。這一次的黑暗有點長,周卓感覺列車簡直像是在開往地穴一樣。


    “你剛才說超能力……什麽超能力啊?”


    “呃,我的超能力就是……打賭必勝哈哈。說真的,這麽黑……要是她再過來時還是這麽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的話,你可以去感受一下。我和你賭100塊,我說的是對的。”


    “為什麽是我去呀?為什麽每次有風險的事都要讓我去?”


    “因為我去的話,我說了你又不信啊笨蛋。再說這哪裏有風險,這種黑洞的伸手不見五指……我覺得我突然把全車的人給哢嚓掉都不會有人發覺……哈哈哈哈”


    “也是啊……不過鑒於你的那個混賬超能力,賠率應該變一變。我贏了的話,你得付我100,輸了的話,我付你20。”


    “好!到時候你先上,接著我也要親自核實一下……不過,肯定是我贏定啦!”


    “可是……她早都過去了啊。我們要一直等她來麽?”


    “笨蛋,你可以叫她過來嘛。我剛才看到她在車廂那頭坐著休息呢。看我的……”


    他的嗓門忽然提高:“乘務員,請幫忙換一下果皮紙袋。”


    “好的,請稍等。馬上就好。”乘務員的溫婉聲音響起,接著是一陣悅耳的高跟鞋踏地的聲音,每一聲都踩在他的心上。“是這裏麽?”


    這個隧道很長,車內仍然是一片黑暗。


    “是這裏。”那個男子在黑暗中唿喚,“就是這裏。”


    他聽到叮叮叮的鞋跟聲音停在他麵前,一陣甜甜的香氣襲來。


    這種完全的黑暗之中,在喪失了視覺功能以後,嗅覺的官能被無限放大,所以這香氣顯得格外濃烈。


    觸覺感官同樣也是,被放大的過於強烈。


    他一隻手輕輕的放在黑暗中的那個位置,緩緩摩挲感知著溫軟和柔膩。


    黑暗的光線似乎又暗了幾分,完全的不可見。這提醒他自己:“笨蛋,為何這麽小心翼翼。”


    他立刻伸出另一隻手來,也環繞著抱住,手指用力,擠壓變形,讓手中所觸之物盡可能的貼近手掌,同時用鼻子貪婪的唿吸這濃烈的甜香。


    全然的黑暗和轟隆隆的悶響封印了他的視覺和聽覺,此刻他的手和鼻子,已經代替了他全部感官,刺激著他的大腦。


    不過他還有一絲疑慮,為什麽對方沒有大叫一聲,臭罵著他,然後他猛地抽迴手,假裝什麽也沒發生……反正黑暗中什麽也看不到,她也不知道是誰。


    對此疑問,他立刻有了兩種推測:


    第一,人對時間的感覺可能會出偏差,尤其是在這種令人心跳心悸的時刻。他全身心的感知著這種體驗,仿佛由上帝指引著,自然有可能會把短短的一瞬間當成永恆。也許隻是過了一秒鍾而已。真的,他情願永遠的活在這一秒鍾的永恆裏。


    第二,有可能真的是過去了一段時間,不過對方似乎可能會默許這種情況,兩廂情願,心照不宣。他看過很多電影上有這種情節……


    他當然希望是第二種,不過事實證明,他的第一種推測是正確的,他的願望也實現了。


    觸手滿是柔軟,香氣也越來越濃烈,就像是對方扭曲著要迎上來一樣……


    忽然列車駛出隧道,光線猛地明亮起來,他慌忙從沉浸中猛然驚醒,想要抽迴手去,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來不及了,他的手已經無法收迴去。


    如果沒有了手,還怎麽收手?


    一陣劇烈的灼燒痛感從手腕處傳來。他的雙手已經被利刃一樣的東西,從腕部齊齊切斷。


    不過他此時已經忘記了疼痛,因為他猛然睜開的雙眼,看到了更為可怕的東西。


    一隻肥碩巨大的慘白色肉蟲,足有一頭小牛那麽大,肥膩膩的身體正被自己雙手抱著——如果那雙斷手還屬於他的話。


    而那隻大蟲正張血紅色的大嘴巴,露出無數條鋼絲一般的口器,散發出奇異的甜香,離他隻有幾厘米近的照麵。


    因為在黑暗中的時間過久,猛一睜眼有些不適應,他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他閉上眼睛,再睜開,眨了眨,希望視覺能夠正常一些。


    這時他看到那隻肉紅色的大嘴巴已經湊了上來,口器過於接近就像一道道吊索,甜香四溢,而手臂仍傳來手掌被切斷之前,所感知的那份心悸刺激的溫軟和彈力。


    這是他最後的一絲感覺。他活在這一秒鍾的感官刺激裏,極端的恐懼和刺激交織在一起,令他渾身戰栗,此後就被咬掉腦袋,吞了下去。


    “啊……”


    車廂內的一陣尖叫,伴隨著列車的尖嘯聲響起。


    不隻是他,人人有份,包括周卓在內。


    周卓看到廢品紙袋內窣窣竄動,忽然猛地膨脹,碎裂開來,從中竄出一個半尺長的肉蟲來,初看就像一個米肉蟲放大了無數倍。


    不過它在上竄的過程中仍然在不停的膨脹變大!等到長大到一頭小牛大小,它已經無需變大。因為它已立足在地,以噬人之姿,猛地向周卓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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