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監禦馬監的衙門內,魏忠賢正在這裏焦躁的發著火。


    禦馬監其實是宮中衛戍的統領機構,並不是字麵上的意思,二十四監衙門中,禦馬監管的是內官手上的兵,也就是內衛部隊,禦馬監的大太監們,大部分都是出鎮做過監軍的,對兵事極為熟悉,基本算是半個職業軍人。


    看來這一次魏忠賢是真的怕了,連司禮監的值房都不敢待下去了,而是跑到了禦馬監這裏來。


    “真是反了,反了,要造反了!”魏忠賢在禦馬監的主廳內喊叫道:“他們敢抗旨,他們居然敢抗旨!這天下是皇上的,還是他們這些外臣的?這是什麽規矩,什麽叫按規製不予接受,予以封駁?!”


    “老祖宗,按照祖上的規矩,確實是有這一項的。”旁邊站著的秉筆太監王體乾也不敢輕易的去觸魏忠賢的黴頭,小心翼翼的道。


    “還有這種事?”魏忠賢一下子都驚呆了,在他的眼中,皇上應該是天下至尊,聖旨就是不可辯駁的法令條文,怎麽還有封駁迴來這一說,真是。。。真是開了眼界。


    “這大明的曆代先帝,都是怎麽想的?!怎麽會給外廷這些瘋子這樣的權利?!”魏忠賢聽到王體乾的話,囂張的氣場弱了一大半,如果朝廷真的有這個規矩,那這件事還真是不好說了。


    魏忠賢之所以如此氣急敗壞的主要原因,一是因為內閣封了他精心授意的聖旨,二是因為這封聖旨,確實是假的。。。


    魏忠賢第一次做假傳聖旨的事情,自然心裏也是非常緊張的,他不是不知道假傳聖旨的罪名,隻是他心裏也是抱著幾分僥幸心理,篤定了皇上不會拿他怎麽樣,所以才毫無顧忌的敢不經天啟的同意假傳皇帝旨意。


    但是現在問題鬧大了,如果聖旨不封駁,左光鬥殺也就殺了,四品而已,不值得皇帝操勞過問。但是聖旨被封駁,等於是打了皇帝的臉了,怎麽跟天啟解釋自己幹的這個糊塗事兒,才是魏忠賢現在的首要任務。


    “三法司那些人真是廢物,一個小小的大理寺,愣是憑一己之力,卡著都察院和刑部整整七天之久,把事情搞成現在這個樣子,要是早點會審早點結案,把左光鬥的事兒辦成鐵案,又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橫生枝節,弄得我著實被動。”魏忠賢自己幹了混賬事兒,把責任往手下身上推,怪外廷的爪牙沒有盡快判決,殊不知外廷的官雖然是他的爪牙,但是比起魏忠賢,他們的頂頭上司葉向高和趙南星也是惹不起的狠角色啊。


    “老祖宗,還是趕緊先和皇上說一下吧,要是皇上先從內閣那邊收到消息,就不知道該是個什麽局麵了。”看著魏忠賢滿腹心事的樣子,王體乾在一邊焦急的提醒道。


    “敢?皇宮之內,誰敢背著我給皇上傳消息?!”魏忠賢兀自最硬的叫嚷了幾句,然後仔細一想,還是泄了氣道:“對對對,還是先去找皇上,隻要皇上不怪罪,這就不是什麽大事情。”


    魏忠賢思來想去,最終被王體乾這麽一提醒,才終於認識到,這事兒,關鍵問題還是在皇上,隻要天啟站在他這邊,任你們外官沸反盈天,都不能傷到魏忠賢分毫。


    魏忠賢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天啟,至於之後如何哭訴,如何求情就不得而知了。可以知道的是,現在正在吏部填述職表的李沐,當他聽到吏部官員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透露給他的一個任命消息之後,立馬就被驚呆了。


    李沐從東南赴京,雖然是來考試的,但是名義上還是來述職的,自然要去吏部注冊一下,約個時間等皇帝召見,當然李沐現在想見皇帝並不難,這一出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之所以如此吃驚,蓋因李沐聽吏部官員告訴他,下一任浙江巡撫的任命已經發出去了,是原來的兩浙承宣布政左參議,洪承疇。


    我的天,洪承疇,這個是個反骨仔啊!李沐心中哀歎,無奈的搖搖頭道:“是誰舉薦的這位?”


    “前任巡撫楊大人啊。”吏部的官員不知道李沐心中想的是什麽,隻是淡淡的說:“楊大人政績頗佳,官聲也很好,他的舉薦,我們肯定會認真考慮的。趙部堂讓我知會李大人這個事兒,也是因為希望李大人迴東南就任之後,能夠和洪大人好好配合。”


    這也就是吏部的官員,說話不客氣的很,李沐心裏煩躁之下,對吏部的印象更差了,不過其實人家也並沒有為難他。


    洪承疇,洪承疇。這小子前世可是降了大清的,這一世不知道還是不是個反骨仔的命,李沐心裏膩歪著,卻又不想在表麵上表現出來,可以說是忍的非常辛苦了。


    老師啊,你可是害苦我了哦。。。李沐哭笑不得的想著。


    (洪承疇這個人,爭議很大,為明臣,他鎮壓起義,轉戰南北,為清臣,他提出崇尚儒術,減小滿漢差異。客觀上來說,他不是忠臣,但是在維護國家統一,促進滿漢融合和民族和解上確實有功勞。不過本書是小說,曆史人物也會經過加工,好的壞的,大家也不需要太過於認真了。)


    迴到家裏的李沐,正準備迴房再溫習一下功課,畢竟會試沒有幾天了,書還是要好好看一看的。李沐這邊剛坐下研墨,外麵就傳來伊寧清靈的聲音:“公子,有楊公家的老仆人過來送信了。”


    楊漣當了這麽多年的官,不是三品,就是二品的,搞到現在身邊除了一個老妻,就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仆人,由於楊漣常常帶著他的老仆來李沐府上,所以李府的老人也都認得他那個跟班。


    李沐接過伊寧手上的信件,把手上的墨跡洗幹淨,用毛巾仔細擦了,這才緩緩的拆開楊漣的信。


    “轉呈東南經略李沐。”這個開頭看得李沐一愣,這是個什麽信,開頭寫的這麽正式,這是有什麽公事要和他商量嗎?


    “。。。雖有師生之實,但李沐此子,怠懶難馴,朽木難雕。。。”讀著讀著,李沐覺得有些不對味兒了,這信件從頭到尾把李大公子一頓狂訓,說他又懶又饞又不愛讀書,實在是頑劣到了極點,最後還加上一句,“雖嚐課以文章,終以憊深而棄”,意思是雖然我教他讀過書,最終實在嫌棄他太笨而拉倒。


    落款是浙江巡撫楊漣,時間是天啟三年十月。


    這是個什麽鬼?李沐看著信,整個人都蒙了,楊老頭是腦子發了什麽熱,突然寫了一封絕交信給他,且不說這個他們這個師生關係,有沒有人知道,再說了,李沐現在已經不同往日,知道就知道唄,我一個舉人,還不讓找個老師輔導一下功課?怎麽說我也是東南首牧,難道找一個秀才當恩師嗎?那不是丟朝廷的臉嗎?


    李沐雖然很想當麵去問問楊漣發生了什麽,但是現在距離會試的時間實在是太過於緊張了,二月初九,春闈開始,考生進場,滿打滿算隻剩下五天時間,什麽事情都等考完試再說。


    李沐小心的把信件收好,然後拿出一本不常用的書夾在其中,就又埋頭複習經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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