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九黎王城西南七百餘裏,孔雀坪城。


    “放榜啦放榜啦!日月雙榜排名大變更!趕緊來看!”隨著一聲大喊,城中老少,無論販夫走卒,俠士劍客,乃至剛剛放學的稚童,都一窩蜂地向城中府衙湧去,就連那些平時深處香閨的姑娘小姐們,也一個個從自己的閣樓上探出腦袋,向遠處張望著。


    一個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的白衣少年,也隨著人群一起,也探頭探腦地打量著府衙前的布告欄。


    “沒想到大荒世界也有這種實力排行榜。”白衣少年看著布告欄自言自語。原來這所謂的日月榜是由王朝製定,評定修士實力的榜單。


    大荒與幽都之間戰亂不斷,王朝尚武之風盛行,為鼓勵修士間相互切磋提升戰力,特編修日月兩榜,列王朝眾天驕之名於其中,一月一變更,以真實戰績作為參照,批注其旁,可信度極高。其中日榜收納一百名三十歲以下的日藏境修士,按戰力依次排序,月榜則隻收納五十名月威境強者。


    “你們看!上一期才排九十七的吳連行竟然突破三影,大敗風火連珠林宇星躍升日榜四十三,當真是絕世天才!”一個青衣俠士突然指著布告欄大喊。


    “這有什麽,你看看那個天機營的李不凡,竟然斬殺了一頭月威境的妖魔,據說定遠老將軍還親自評價他為寒刀浴血,百戰天驕!這一期日榜直接殺入前三十,怕是實力已經無限接近五影了!”一個身穿鐵甲的壯漢開口反駁,眾人望去,原來是一個駐紮在孔雀坪的王朝士兵。


    “這要說天驕啊,還是那小天璿齊雨亭,這才十四歲,牢牢霸占著日榜十四,已經多少期了?隻要不夭折,將來肯定又是一個齊劍使啊!”圍著的眾人聽到這句話皆是不住地點頭,似乎無比認同。


    那白衣少年也趕緊把目光向上轉去,果然在日榜的最上方找到了十四位,弈劍聽雨閣齊雨亭的字樣,旁邊還用大大的紅筆批著:小璿璣齊雨亭,弈劍聽雨閣當代璿璣劍使齊莫問之子,十二歲破日藏,十四歲日藏四影,大荒曆538年4月成功闖過弈劍聽雨閣劍閣試煉四層,6月於劍塚連斬兩尊月威境劍魂,其餘戰績不詳,暫列日榜十四位……


    白衣少年砸了咂舌,再看了兩眼榜單,發現諸如白翎蒼岩黃遠清,地窮燎原邪禹這些在大荒聲譽正隆的名字自己一個也不認識,便悄然退出人群。


    “沒想到齊雨亭和李不凡竟然還是青年偶像,不知將來這榜單上有沒有我的一席之地。”白衣少年脫離人群,漸行漸遠。若齊雨亭和李不凡在此,一定一眼便能認出,這少年赫然是本應死在魑魅殿上的陳天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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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迴到一月前,荒火山上的一座無名孤墳。孤墳身處山頂,與對麵另一山峰上的荒火教隔著峽穀遙遙相望,周圍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這墳也不知是誰立的,位置選的挺好,卻連個正經牌位也沒有,僅僅一個小土堆上麵插著一把滿是血漬的匕首,看起來極為寒酸。


    就在一片萬籟俱寂中,小土堆突然劇烈抖動了起來,上麵堆著的土塊簌簌的往下滑落。


    “媽的,這是誰幹的好事。”土堆下麵突然穿了一句罵聲,幸好周圍人跡罕至,不然保準被嚇掉了魂。隨著又一聲罵,土堆炸了開去,爬上來一個滿身是血的黑衣少年。


    “還好沒缺什麽零件。”這滿身是血的黑衣少年仔細地渾身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語地開口:“魍魎這幫老不死現在倒是良心發現了,還給我弄了個墳,棺材板釘得那麽牢,還怕我屍變去索命啊!?”這少年正是之前自絕於魑魅殿的魍魎外門弟子,陳天遠。


    陳天遠之前在魑魅殿上,麵對宗門長老護法的責難,麵對周文正的苦苦相逼,為了保全父母之名,為了保護摯友安危,不得不選擇自裁。


    可好歹是穿越了一迴,又有商城和大荒幻境的機緣在身,陳天遠哪裏甘心就這麽死去,事實上他在妖鬼獄中就預感到自己可能會麵臨的危機,早早從商城中以五十通用點的價格購買了一張六道輪迴符,貼身藏於心口。


    這種符籙在以前的天下中曾是一款炙手可熱的道具,是土豪們殺人越貨,下本刷怪的必備。不論是被仇家殺死,還是被怪物咬死,甚至是不慎跌落山崖摔死,都隻需輕輕一點,就能立刻原地重生。


    隻可惜在大荒世界,這樣的六道輪迴符三年才能使用一次,還必須貼在致命傷口處才能起效,價格卻是一點沒變,讓陳天遠頗為肉疼。


    當日陳天遠被一刺貫穿心髒後,六道輪迴符便立即將他的三魂七魄收起,並在三日裏為其修複肉身,重塑修為,這才有了他今日從墳墓中爬出的一幕。


    陳天遠撿起散落在一旁的爆裂刺,走到山崖旁,呆呆地望著峽穀底部,久久不能迴神。峽穀下方的魍魎駐地被重新運轉的玉龍玄殺大陣覆蓋,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陳天遠迴憶起三日前的種種,恍如隔世,他自覺當時把該做的,能做的努力一點不剩地全做了,如今卻依舊隻能寄希望於宗門可以信守承諾,真的了結此事,不要為難他的親人摯友。


    “還是實力不夠!這魍魎宗門我陳天遠遲早還會迴來!”陳天遠望著下方緩緩運行的大陣,狠狠握緊雙拳,在心裏立下誓言。隨即帶著無盡的屈辱和憤恨,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幾日裏,陳天遠穿行於荒火山北麓深深的密林之中,依靠天空中高懸的曜日和自己記憶中的九黎地圖,一路向北行去。


    “呸呸呸,以前誰整天報道穿山甲好吃的,害死老子了。”滿身血汙和汗水的陳天遠丟開一條未知生物的大腿,趴在火堆邊嘔吐了起來。


    幾天的叢林生活把陳天遠生生逼成了一個茹毛飲血的野人。放眼整座荒火山,珍禽異獸倒是不少,能入口的卻不多,再加上大荒世界的物種奇特,和之前地球相比少有相似,故而這些動物好吃不好吃能不能吃隻能全憑猜測,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早已不是第一次。


    好不容易清空了腸胃的陳天遠絕望地躺在地上,這幾天荒野中的趕路讓他對生存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叢林中沒有燒烤架,沒有調料,更沒有分門別類切好的食材,要想活下去,絕不如書中寫的那麽容易。


    幸好陳天遠在此之前突破了日藏界限,可以消耗體內靈氣維持身體機能的運轉,不然絕然走不了這麽遠,而且此地地勢已經明顯平緩,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進入九黎腹地了。


    陳天遠正兀自感慨著,突然聽見遠方有隱隱的水聲傳來。他開始還以為是錯覺,畢竟之前在荒火山上連一個水窪都沒有找到,這段日子全靠飲兇獸之血堅持。可待陳天遠運轉靈力再次凝神細聽,水聲卻越發明顯,頓時欣喜若狂,不顧沒有熄滅的火堆,飛身直往那個方向衝去。


    一炷香後,一條由西邊潺潺淌來的小河出現在陳天遠眼前,他顧不得多想,猛地脫掉身上黏糊糊的緊身衣,一頭紮進水中。


    當陳天遠在湖中暢遊飽飲一番後,才發覺這河水有些不對勁。如今大荒已是十月深秋,就連荒火山上都能感覺到一絲明顯的涼意,可這山腳下的湖水竟然依舊溫暖如夏。陳天遠有些驚疑不定,趕忙跳上河岸,細細觀察之下果然發現了這河水的一絲與眾不同。


    河水打西邊而來,被已是枯黃的樹叢遮掩看不清源頭,河水清澈卻略有些泛紅,水波之間夾雜著一絲絲細不可見的金光,就像是一縷縷火焰在其中中燃燒。


    陳天遠想起之前喝的一肚子河水有些擔憂,決定去小河的源頭看個究竟。他一路沿河向上遊行去,河道隨著腳步逐漸變窄,曲折蜿蜒,掩映在灌木叢中,越發難以尋找。


    又行了三四裏,河水隻剩下巴掌寬窄,說是小溪也嫌太過,隻是其中的火光更為明顯。再走了一裏多地,陳天遠終於在一片石壁下找到了這小河的源頭。


    陳天遠一臉古怪的看著這處“水源”。說是水源卻明明是一捧熊熊燃燒的火焰,從石壁下一個細小的孔洞源源不斷地向外噴湧,行向遠處卻憑空化為了水流,漸行漸寬形成小河,陳天遠迴想起在河邊的經曆,對於喝進肚子裏的“水”更加不放心起來。


    就在陳天遠看著這“水源”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詭異的火焰就像是感知到了陳天遠的靠近,竟詭異的縮迴洞中,遠處的河水也逐漸幹涸。


    陳天遠本能地感覺不妙,正想要離開,石壁突然開始劇烈地晃動,一陣轟鳴聲中,一條巨大的裂縫由之前噴湧火焰的石洞開始,徑直向陳天遠蔓延而來。陳天遠運轉功法,急忙想要躲避,這裂縫卻似有靈性般緊追他不放。


    裂縫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竟超越了陳天遠這個日藏修士的極限。陳天遠大驚之下一個分神,被身邊的巨樹絆住身形,巨大的裂縫仿似一張深淵巨口,眨眼就把他吞噬。


    詭異的裂縫在吞噬了陳天遠後像是吃飽喝足一般緩緩閉合,而陳天遠則在裂縫的吸力中加速向下落去。


    也不知這裂縫通向何處,足足落了一分鍾還沒有見底。在這漫長的墜落中,陳天遠也冷靜下來,將靈力運轉於雙肩和手臂,想要作為落地時的緩衝。可還沒等他準備好,他的身體竟突然奇異地倒轉過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向襲來,讓陳天遠不住地幹嘔,等他再次迴神,竟已經平穩地站在地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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