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寧國通點點頭,孫辰扶著寧馨離開。


    至於屋裏的那婆媳倆,孫辰一點都不擔心寧國通會應付不來。


    ……


    直到被孫辰扶著來到宿舍,寧馨都沒再說話。等孫辰端著水遞給她的時候,她才抬眼看他。


    “不用這麽看我,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我……我就是……”


    寧馨任由孫辰把自己攬在懷裏,拍著後背安撫,“我明白。”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心裏的感受。


    寧國通的那番話,讓她覺得自己以前對於他的怨憤太過分。原來他一直都沒有拋下她們母女,當年被迫跟媽媽分開,他應該也是很痛苦的吧?


    過了許久,寧馨從孫辰懷裏抬起頭來,“我餓了。”


    “你等著,我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麽吃的。”孫辰看著她鼻頭微紅的小模樣,心底軟得徹底,揉了揉她的腦袋才低聲開口。


    這個樣子,她應該沒有心情再去外麵吃飯了。


    “嗯。”用力點點頭,寧馨一副乖巧樣。


    ……


    孫辰很快過來,手裏端了兩碗今天的大鍋菜——亂燉排骨,是邢璐專門給他倆留下的,放在微波爐裏加熱了就行。


    鼎盛居的夥食不錯,一個星期有兩天是排骨,紅燒肉或者燉雞之類的硬菜,平常也保持一天一道肉菜的水準。


    寧馨最喜歡的,就是這道亂燉排骨了。


    真正的肋排雖然很少,但脊骨和大排上麵的肉都不少,燉煮得又挺入味,再有豆皮,粉條,蘑菇,芹菜等等各種素材的一起加入,吃起來就像是尋寶似的。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下一次吃亂燉排骨時裏麵加了什麽來配,所以每次都有新鮮感。


    “寧馨快來,今天的排骨裏加了腐竹和香菇,邢姐專門給留的!”


    寧馨這會兒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聽到孫辰的喊聲揚起笑來,“真的啊?太好了!”


    這麽多年下來,如果不是她有強大的情緒調節能力,她跟媽媽兩個人都不一定能撐到現在。


    兩個人湊在一起,算是愉快地補吃了一頓午餐,寧國通這裏就沒有那麽安逸了。


    迴過神來,明白了寧國通剛剛宣布的事情究竟代表了什麽,張蘭花和韓莉莉都不再淡定。


    她們纏著寧國通,使出渾身解數,企圖讓他改變主意,不要拿著鼎盛居來嚇她們。


    寧國通任由她們在跟前哭鬧跳腳,甚至上前撕扯,不再多發一言,可他這樣的態度也表明了,對於鼎盛居大部分屬於寧馨這件事,已經毫無轉圜的餘地。


    等張蘭花韓莉莉兩婆媳鬧得累了,就被寧國通派人給送迴了家,寧國通則整理了一下身上剛剛被拉扯出的褶皺,懷著忐忑的心情找到了寧馨。


    他不知道乍一知道這件事,寧馨以後會怎麽對自己。


    因為中午的那一頓鬧騰,寧馨沒有跟孫辰一塊兒去大廚房幫忙,被留在了宿舍休息。


    寧國通敲門的時候,她正努力迴想著當年爸媽離婚時,她依稀記得的情景。


    看到門外的寧國通,她的眼神閃了閃,可還是朝著旁邊讓開了一條縫隙,把寧國通給讓了進來。


    宿舍裏隻有兩張凳子,寧國通走進來也沒用寧馨讓,就自己尋了一張坐下,寧馨默默地坐在了他的對麵。


    “你……”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可該說的總要說的,寧國通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馨馨,你不用擔心,該你的東西,誰都要不走。”


    “我……”寧馨想了想,還是問出心底的疑惑:“這十年,來我總是會想,想著如果當年你跟媽媽沒有離婚,我是不是還在過著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生活?”


    “是我的錯,”寧國通沉痛道,“如果我當年沒跟你媽吵架,我就不會帶著你迴老家,更不會犯下那麽大的錯誤,傷了你媽的心。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你媽就不會跟我離婚,你們也不會吃了這麽多年的苦~”


    已經造成的傷害,寧國通已經沒有辦法彌補了,可是他見到齊美娟母女過著這樣落魄的日子,心裏還是忍不住的鈍痛。


    寧馨有些不好評價。


    跟韓莉莉搞在一起這件事情,確實是他的不對。可是依著寧國通的說法,離婚的時候他是打算把大部分財產給她們母女的。媽媽齊美娟的性子,她雖然不是百分百的了解,但也知道,她是不會要的。


    所以說,這十年來,她跟母親所受的苦難,絕對不是出於他的本意。


    隻能說媽媽太過倔強跟驕傲了。


    不過寧馨想,如果自己站在媽媽當時的位置上去做,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使被撞得頭破血流,也會堅持自己的原則。


    ……


    看著寧馨的臉上閃過追憶,釋然,寧國通從口袋裏掏出一本存折。


    “這裏麵是這十年來鼎盛居的分紅,我都原封不動的存在這個本存折裏了。”


    寧馨接過存折,打開一看賬戶名竟然是媽媽齊美娟。除了最先兩張還有支出,剩下的上麵全是一年一次一筆一筆的存入,數額從低到高,每一年都有不同程度的增漲,印證著鼎盛居一年好似一年的繁榮。


    “這是你媽當年開的戶頭,密碼沒變過,還是你的生日。”


    寧馨一邊翻看,一邊聽著寧國通在那裏述說,看到最後,她被那一長溜的數字鎮住了。


    竟然有這麽多錢?!


    “鼎盛居發展的不錯,尤其是這兩年上市之後更是突飛猛進,分紅自然越來越豐厚。”


    像是知道寧馨的震驚,寧國通解釋道,話語裏也有一絲絲的小心翼翼。


    讓她們母女倆在外麵受了這麽多的苦,始終都是他心裏的遺憾。每當想到這些,他都恨不能給自己兩巴掌。


    “這些,我不能要。”寧馨看完存折,遞還給他。


    “為什麽不要?”寧國通不解,“馨馨,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


    “知道你當年不是故意拋下我們,這樣就行了,其他的東西,我想要會自己去賺。”寧馨輕鬆道。


    “可是……”寧國通不解,女兒這是什麽意思?她是原諒了自己沒錯吧?


    “收下吧!你收下了,我還能好受點~”挽迴當年的過錯是不可能了,如今寧國通隻奢求自己能夠稍稍心安。


    “如果這些錢你非要給,就捐出去好了,這世上還有很多單親媽媽帶著孩子,正在過著當年我們所過的生活。”


    寧馨的提議讓寧國通心裏一痛,遂點點頭,“好吧,那我就以這筆錢成立一個基金會,專門用來幫助單親媽媽。”


    “隨你。”


    ……


    說完這些父女兩個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下來,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寧國通是小心翼翼到近乎惶恐,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惹女兒不快,寧馨則是麵對陌生的父親,不知道應該怎麽溝通。


    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孫辰迴來了。


    看到女朋友同寧國通竟然在一個空間裏和平相處,孫辰心裏就有了計較,兩個人這是把事情說開了。


    “寧馨,寧伯伯。”


    “你怎麽迴來了?”兩個人同時問出聲,現在是飯點兒,孫辰按說應該還在廚房幫忙。


    “邢姐不放心你,正好今天晚上活不多了,就打發我過來看看。”


    “哦。”忽然有一個人來打破尷尬,寧家父女兩個都很珍惜,搶著跟孫辰互動。


    “餓了沒有?咱們去外麵吃點兒東西吧?”


    盡管孫辰對於活躍氣氛也不是挺在行,可看這情景如果他再沒做為氣氛會尷尬到死,隻能勉強上陣。


    “好,好啊!”瞧這一對父女,連說話打艮的地方都一樣。


    孫辰領他們來的,是一家規模不大的快餐店,他們裏麵的招牌菜是水煮魚,寧馨很喜歡吃。因為味道正宗,生意當然也不錯。


    他們到時,包廂已經全滿,隻剩下大廳角落裏還有一張桌子了。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孫辰怕寧國通這樣的大老板不習慣待在眾目睽睽之下,試探地開口。其實他是想待在這裏的,寧馨中午時心情不好,吃的有點兒少,麻辣魚至少能挑起她的食欲,讓她多吃一些。


    “不用,咱們就在這裏吃吧。”寧國通看著閨女眼睛裏露出的小星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孫辰這個男朋友都能遷就她,自己當爸爸的,更得無條件寵著了!


    坐下之後,孫辰去收銀台點餐。


    這裏人手不夠,老板娘兼點餐員和收銀員,客人點餐都是去收銀台那裏點的。


    “你很喜歡吃麻辣魚啊?”寧國通沒話找話。


    “嗯。”


    女兒反應不夠熱烈,寧國通再接再厲,“這一點你隨我,我就是無辣不歡,你媽卻是沾到一點兒都不行。”


    “她一吃辣,就會渾身通紅,也不知道是辣的太狠,還是過敏了~”


    想到這裏寧馨也笑了,小時候媽媽做飯不加辣椒她還沒覺得有什麽,可是自從初中之後她在外麵打工接觸到辣椒,知道世上還有這種美味,她就深深地愛上了,當天晚上迴家吃飯時也買了辣椒,要求媽媽在菜裏麵加上。


    記得媽媽那時候顯得有些為難,但還是依著她的要求加進去了。吃飯的時候寧馨大快朵頤,卻沒發現媽媽隻在邊緣處夾了一些菜來吃。


    等到了第二天,寧馨才發現,媽媽渾身上下都顯得不健康的紅,像是發燒了似的。


    寧馨讓媽媽吃藥,她才告訴自己,她不能吃辣,一吃辣就會這樣。


    後來寧馨當然沒有再買過辣椒讓媽媽來炒,頂多吃飯的時候把辣椒醬拌在炒好的菜裏過過癮。


    因為有了一些共同話題,寧馨和寧國通兩個人漸漸沒了原先的拘謹,等孫辰完成點餐之後坐迴餐桌,就察覺到了兩個人的放鬆。


    “我點了一份麻辣魚,一道芫荽炒肉,一個孜然羊肉,還有一個海米油菜,這些咱們三個應該夠吃了吧?”


    “夠了。”兩個人同時迴答。說完之後又相視一笑。


    “對了寧伯伯,你吃芫荽的吧?如果不吃,我去廚房交代一下。”


    寧馨是極其喜歡芫荽的香味的,所以他才會專門點了一道芫荽炒肉。可是孫辰也知道,有些人一聞到芫荽的氣味,就會受不了,到外麵吃飯都會交代廚房做菜不放芫荽,酒店裏就常常有客人會有這樣的要求。


    “不用,芫荽挺好的,我喜歡吃。”


    寧馨抬眼,兩個人又有一個相同的嗜好。


    女朋友的行為當然沒有逃脫孫辰的法眼,看著她的動作越來越自如,孫辰心底暗暗鬆了口氣。


    飯菜很快端上桌,三個人也沒拘束,各自拿起筷子奮戰。


    寧馨喜歡吃辣,但她一吃辣就會出汗,所以吃到後來就是左手拿著紙巾擦汗,右手拿著筷子夾菜,寧國通竟然也是這樣,看的孫辰一臉驚奇。


    這兩位,可不愧是親父女啊!


    ……


    一頓飯的功夫,兩父女的關係拉近了許多,等從快餐店裏出來時,兩個人已經說說笑笑很是熱絡了。


    孫辰對此樂見其成。


    他知道,盡管以前寧馨提起寧國通來,嘴裏滿是抱怨,但她的眼裏卻一直藏著失落。如今能夠得償所願,她又怎麽不高興?


    “我先走了,有事盡管找我。”依依不舍地朝著閨女告別,寧國通開車離開了,留下孫辰和寧馨兩個人,牽著手慢慢地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今天晚上很高興?”


    寧馨的雀躍,孫辰一眼就能看到,她高興了,孫辰也跟著高興。


    “嗯。”寧馨重重地點點頭,“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我也是一直有爸爸疼的~”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伯母?”孫辰問。


    不是他要給女朋友潑冷水,而是這件事是擺在近前,必須要麵對的。


    寧馨被孫辰這樣一問,才從重新找迴爸爸的喜悅裏冷靜下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稍後對孫辰點點頭,“要,不過我想當麵告訴她。”


    自己跟爸爸恢複往來,媽媽雖然不至於會生氣,但失落總會有的,寧馨不想她麵對著空蕩蕩的房子,自己在那裏自怨自艾。


    至少守著她,能讓她知道,就算是找迴爸爸,她最愛的,依舊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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