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桂花早就開了,牛氏以其精湛的廚技,做了好幾道加入了桂花的小點心助興,桂花糖,桂花糕,甚至還有一種加了桂花做餡的月餅,吃起來倒也別有一番風味。這正中楚成風下懷,指點孫辰功課時都端著個盤子,嘴巴都舍不得停下來了。


    日子到了八月十五這一天,天啟王朝的追月節到了。


    這天孫辰專門給幾個店裏的員工都放了假,晚上吃過飯之後,就連沈波一家人,都被他趕去了街上。


    因是月中,月亮又大又圓,這一天還被人們當做團圓的日子,受重視程度僅次於春節。通常如果離家不遠,人們都會在這一天趕迴家團圓,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邊吃著香甜的月餅,邊抬頭賞月,聊一聊家常,是多麽愜意的一件事啊!


    月上中天,許多未出閣的少女這時候就會紛紛提著燈籠走出家門,一邊和同伴笑鬧一邊沿著街道走動,不時抬頭望著月亮的方向,此為‘追月’。


    月中的嫦娥仙子,以其美貌著稱於世,故少女追月,頗有願自己能夠“貌似嫦娥,麵如皓月”的意味。


    美女那麽多,當然也少不了想要在追月節那天邂逅意中人的小夥子。慢慢地,追月節也演變成了一個大型的相親大會,年輕的男女在那天手裏拿著鮮花,碰到看得對眼的,就把手裏的花遞給對方。如果對方收了花,並迴贈自己手裏的那一支,那麽恭喜你,可以打聽好對方的住址之後,試著讓家裏的爹娘去幫你提親了。


    通常隻要兩家門第不是差得太多,父母們是很樂意這樣的情況出現的。因為他們的結合,是受到月神嫦娥的見證的,如果結為連理是天命所致,是能夠白頭偕老的。


    孫辰倒不想跟誰來個一見鍾情,他是聽楚夫子說,泰康鎮有一座摘星樓,建在空曠的郊外,從那裏能夠看到整個涿郡最美的月色。


    所以現在,他們幾個人正提著燈籠,走在去摘星樓的路上。


    路上幾個人嘰嘰喳喳,倒也沒覺得有多遠,等他們在摘星樓最高的一層找到桌子坐下,孫辰才覺得腳底板有些酸麻。


    看著楚成風精神矍鑠地跟二妞鬥嘴,孫辰把想要說出口的抱怨默默地吞下,用力地把幾根腳趾往腳心並攏,再一下子舒展開,讓那股酸麻散去。


    摘星樓是一座茶樓,分為四層,整個四層其實是一座巨大的亭子,隔幾步就有一盞燈籠高高掛起,照的四樓燈火通明。他們卻隻在亭子的四周擺上桌椅,正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擺放著文房四寶,據說是給隨時會詩興大發的客人們提供的。


    剛坐下一會兒,就有人拿著鮮花過來,想要送給同一個桌子上的茴香,不過都被她給婉言拒絕了。


    孫辰這才仔細打量這個其實整天都會跟自己見麵的小姑娘,發現她在不知不覺之中,竟然已經出落得如此美麗。脫離了奶奶孫楊氏的磋磨,現在有了事情可做的她徹底擺脫了原先的唯唯諾諾,活的神采飛揚,整個人都有了一種引人矚目的青春活力。但她的長相卻是那種讓人一看就會有保護欲的我見猶憐類型,本有些矛盾的兩種氣質在她身上完美糅合,更為她添了幾分神采。


    這樣的她,對男人的吸引力無疑是最大的,怪不得這麽多的人慧眼識珠。可怎樣為她找到更好的出路,孫辰卻真的是還沒有任何設想。


    因為和奶奶孫楊氏簽了協議的關係,她的未來,可以說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可是他自己在這方麵的經驗幾乎為零,這讓他怎麽替她做出決定?


    “唉!”想到這裏孫辰忍不住長歎一聲。


    “怎麽了阿辰?是不是看到茴香有這麽多人送花,自己一個沒有,覺得丟人了?要不要我教給你怎樣才能收到別人送的花?”楚成風看到孫辰歎氣,以為他是嫉妒了,一臉促狹地低聲問道。


    “呃,不用了吧,咳咳咳……”孫辰端起茶杯剛喝了一口,被他這樣一問差一點兒就噴出來了,不過因為咽得太急,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要我說,楚夫子一大把年紀了,就不要像我們年輕人這樣跑出來了,一會兒又該嚷嚷著累了想睡覺了。”二妞在旁邊看到心疼的不得了,忍不住嘟囔著,“像是楊伯那樣,早早地吃了飯就去睡多好,盡在這裏瞎操心!”


    “丫頭,我剛才好像沒惹到你吧?別總是一天到晚針對我嘛,這樣潑辣小心你以後找不到好婆家呦!要是現在你有點眼力見,好好地哄哄我,我高興了保證給你尋個如意郎君,怎麽樣?”楚成風挑眉。


    “呸,誰用得著你幫忙!這麽能耐怎麽沒見你給自己也找個婆娘過來?”楚成風是個老光棍,這一點是二妞和他每次吵架都要提及的一點,他對此也都習慣了,並沒有覺得有什麽。


    “阿辰看到沒有?什麽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知道我為什麽獨身至今了吧?”


    孫辰正要笑著開口勸慰兩句,身後卻響起了一道不怎麽和諧的聲音。


    “別人今天來這摘星樓都是為了賞月,一群不知所謂的人竟然跑來吵架,未免也太過侮辱了追月節與摘星樓吧!”


    “一群粗野百姓罷了,劉兄何必在意~這年頭,隻要有銀子,褻瀆了摘星樓與追月節又有什麽關係?店家總不會管的,唉,真是世風日下呀!”又一道聲音勸慰道,不過那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味。


    “韓兄說的極是,這摘星樓也漸漸不再是清淨之地,都快被銅臭給掩住了,可惜呀可惜~”


    “就算是穿的再光鮮又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掩不住從裏到外冒出來的粗鄙?!”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啊,簡直都能說是人身攻擊了,再說穿的好不好跟粗鄙不粗鄙有什麽直接關係?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孫辰迴頭,看到兩個書生打扮的人正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偷偷摸摸地看著,不時地搖頭露出鄙夷的神情。


    他們身上的長衫雖然布料不差,但一眼望去,就知道已經最少漿洗過十幾次,足可見兩位讀書人的家境都不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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