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歐陽嵐予蘇醒了。看到床邊上站著的衛少卿跟白禹,勉強牽起嘴角的笑,“多大點事,不過是摔一跤。”


    衛少卿的桃花眼一黯,輕輕地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白禹擔心歐陽嵐予會想太多,強打起精神,故作雲淡風輕地迴應,“嗯,你好好養病,會好起來的。”


    出病房之後,衛少卿跟白禹並肩而行,一直沉默不語。一直到了電梯裏麵,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衛少卿這才皺著眉頭開頭,“嵐少他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


    白禹如何不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可是眼下最緊要的是讓歐陽嵐予能夠盡早地好起來,這樣才能夠有益於治療,現在的醫療水平這麽高,萬一中途他又突然間有了好轉,能夠動彈了呢?


    “我們還是告訴他吧……”衛少卿望向了白禹。


    “不能!”白禹強勢地否決。


    “可是你知道嵐少的性格!他如果知道我們聯合起來騙他可能無法再站起來的事情,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


    白禹眸光陰沉,“那就到那一天再說!”


    衛少卿噎住,喉嚨裏麵難受得厲害,雙眼無神地喃喃道,“好好的,怎麽會這樣了呢?”


    白禹皺眉,神情嚴峻地看著跳躍的數字,人生總是充滿了未知數,並不是一排有序的數字循序漸進。很有可能就是突然間戛然而止,或者是猛然跳躍式前進。總之,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迴到車上,助手突然間遞過來一份新拿到的傳真。


    “這是關於夫人母親的最新消息。”


    白禹微微挑眉,或許這是今天難得的一點好消息。可是等他掃完傳真裏的內容,眉宇之間的川字深刻而凝重。


    怎麽會是這樣……


    反複看了兩遍之後,白禹抬起頭,眼看著熟悉的神秘莊園就在百米之外。


    “掉頭,迴公司。”


    白禹冷著聲音下命令。


    車頭幾乎是立刻調轉,沿著與神秘莊園相反的方向越開越遠。


    葉妃舒早上起來,身邊的被子沒有被動過。白禹一個晚上沒有迴來,大概是歐陽嵐予的身體真的很嚴重吧。葉妃舒靠在床頭給白禹打電話,那頭卻是關機。葉妃舒又給衛少卿打過去,詢問歐陽嵐予的身體怎麽樣了。


    “還好。”衛少卿聲音有些迷糊,昨晚上聯係專家熬到了早上五點多才睡著,“還有什麽事嗎?”他現在就想好好的睡一覺。


    “白禹的電話關機了,我就是想去看看,他是不是在那兒熬了一個晚上,太辛苦了。”


    “我們昨晚上十點多就不在醫院了。”


    葉妃舒頓了一下,“那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他也沒有迴家。


    衛少卿困得眼睛都閉上了,拿著手機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嗯…… ”就再沒有了聲音,腦袋一歪,徹底睡著了。


    葉妃舒等了一會,喂喂了幾聲沒有人迴應她,隻好鬱悶地掛了電話。


    從早上等到下午三點,還不見白禹迴來。說好了今天會去畢家的墓園祭祀,所有的東西管家都已經備好了。葉妃舒打了最後一個電話過去,那頭還是關機的狀態。


    最終,葉妃舒幹脆帶著畢念己去了。


    白禹不在,葉妃舒先帶著兒子和弟弟俊彥去南山公墓上祭拜父親。


    接連下了一個月都沒有停歇的春雨終於在這個下午停住。清脆的鳥鳴聲婉轉地自山野中傳來。路邊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在愈見青嫩的草叢中。


    這條路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走過了。當年的泥濘小路變成了青石板的台階,蜿蜒向上。


    “姐,我覺得這裏好眼熟。以前你是不是帶我來過?”葉俊彥停下腳步,眺望四周。少年人的個頭就像是雨後春筍般瘋長,現在已經超過了葉妃舒。


    葉妃舒微笑著點頭,感慨地說道,“小的時候,姐姐帶你來過這裏。那個時候你還小,天下著雨,我把你抱在懷裏,背著一個包,又撐把傘,就這麽一腳深,一腳淺得爬上去。”


    畢念己仰起小腦袋,看了眼現在對自己來說就像是巨人的小舅舅,又看了看媽媽,“我比俊彥厲害,我不要媽媽抱。”


    小家夥又淘氣。


    葉妃舒忍不住捏了捏念己圓潤的小臉頰,“說多少遍了,要叫舅舅,不準直唿舅舅的名字。”


    葉俊彥低頭將畢念己一把抱起來,扛在了肩頭上,“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畢念己咯咯地笑,“舅舅,舅舅。”


    先一步走上去的葉俊彥忽然間迷茫了,迴頭看向落後幾步的葉妃舒,“姐,爸的墓地你修整過了嗎?我記得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沒有啊。”


    葉妃舒失蹤那七年,根本就連自己都想不起,怎麽會迴來修整爸爸的墓地。


    等葉妃舒走到了台階的盡頭,確實整個墓地都被修整過了,換上了大的墓碑。以前墓碑前是草地,現在變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休息場地,更修建了幾張椅子,供人休息。


    “難道是姐夫做的?”


    葉俊彥覺得隻有可能是白禹做的了。


    葉妃舒心底裏一暖,“很有可能。”那人為她做了很多,從來都是悶著不說。


    恭恭敬敬地上香獻花之後,三個人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這才慢慢地下山去。


    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灰暗的天色漸淡下來。來掃墓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三三兩兩的,都是在往山下走。


    往山上走的人,在這個時候就顯得稀奇了。


    葉妃舒沒想到會碰到柳晚照。


    “柳經理,怎麽這個時候才來?”


    手裏捧著一大束白色玫瑰,柳晚照眼裏閃過驚慌,所幸此刻戴著墨鏡,雖然這個天氣裏戴著墨鏡顯得有點奇怪。


    “我……來拜祭我的朋友。”柳晚照沒有摘下眼鏡,她不想讓葉妃舒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


    “天色已經晚了,山上沒有什麽人了,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葉妃舒見她獨自一個女人,好心提醒。


    柳晚照嗯了一聲,低著頭從葉妃舒身邊走過。


    大概緬懷親友的日子裏麵,都無法有一個輕鬆的心情,就連柳晚照這樣看上去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的開朗女人也會有心情低落的時候。葉妃舒迴頭看了一眼柳晚照一個人走在長街上的背影,有點兒孤獨。


    柳晚照一個人一口氣爬到了石板路的盡頭,夜色越發濃重,整個翠綠欲滴的山林都被夜色淋濕,失去了大半的風采。


    迴過頭去,葉妃舒他們一行人不見了蹤影。摘下茶色的眼鏡,露出一雙腫的跟核桃似的眼睛,柳晚照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葉妃舒休想得跟白禹在一起!


    ********


    清明節的習俗是前四天後三天都可以去祭拜緬懷過世的人。清明節過去兩天了,白禹一次都沒有迴過家。


    按耐不住的葉妃舒忍不住跑到了公司裏麵去,她倒是想去看看白禹到底是在忙什麽,難道連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這一次倒沒有人敢攔著葉妃舒了,她直接一個電梯坐到了最頂層。


    張秘書看到突然間出現的葉妃舒,立刻從座椅上彈起來,“夫人,您先請到會客室坐一下, 我馬上通知畢總。”


    “不用了。”見自己的老公還需要通知嗎?笑話!葉妃舒直接無視她的盛情,直奔白禹的辦公室。


    一推開門就被濃重的煙味給逼的嗆住了,捂著鼻子劇烈地咳嗽。


    整個房間裏麵迷漫著煙霧。


    葉妃舒將辦公室的兩扇門大大地打開, 讓裏麵的煙霧往外散。


    本來是有一肚子的火,可一看到白禹現在的樣子,葉妃舒就發不出來了。


    他不知道熬了幾個夜晚了,雙眼通紅而無神,青色的胡茬冒了出來,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上市公司的堂堂總裁,倒像是潦倒的街邊藝術家。


    他嘴裏還叼著一隻雪茄!


    葉妃舒上前去奪了下來,低頭找煙灰缸卻被裏麵數量可觀的煙頭“屍體”們給驚住。


    從來不知道他的煙癮這麽大!


    “你怎麽迴事!不要自己的身體了嗎?”葉妃舒忍不住嗔怪。


    頭靠在真皮椅背上的白禹在迷幻的煙霧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小臉,眼裏閃過了迷茫。


    葉妃舒低頭靠近他,雙手輕輕捧住白禹長滿了胡渣的臉,這人熬得臉頰都瘦了,她隻要摸一摸就能感覺得到。心疼得看著白禹,他眼底裏麵都是血絲,“到底是怎麽了?哪裏不順心嗎?”


    白禹閉了閉眼,這個時候,他不想看到葉妃舒。


    “沒有。”


    一開口聲音暗啞。


    葉妃舒皺起眉頭,這人又不願意說了。終究還是沒有和他鬧,葉妃舒親自替他收拾桌上淩亂的煙頭,又準備收拾上麵擺放的文件,手剛放上去,就被一把按住。


    “別動。”


    冷冰冰的聲音滑過她的耳邊,葉妃舒對上白禹沒有溫度的眼。


    “我隻是收拾一下。”這樣子的白禹看著好陌生。


    “不需要。”


    白禹直接將她的手拿開,桌子上的文件一掃,全部都放到了抽屜裏麵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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