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裏麵縈繞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葉妃舒吸了吸了鼻子,慢慢地睜開了眼。


    在陌生的環境裏麵轉了一圈,目光落到床邊上的輸液瓶,透明的液體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流。那根同樣是透明顏色的管子的盡頭好像在自己的手上。


    這裏是醫院。


    怎麽迴到這裏來了?她腦子裏麵混混沌沌的,什麽都想不起。


    門在這個時候被推開。


    “你醒了?”白禹意外她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其實算算麻醉藥早過去了,她能夠安睡到現在已經非常不錯。


    隻是他心底裏不願意看到她醒過來。


    可是,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的。


    “嗯。”葉妃舒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試圖動一動手臂,又發現一隻手在輸著液,另外一隻手卻酸痛得厲害。


    “你別動。”白禹握住了她的手,將她輸著液的那隻手放在了手心裏麵,雙手合十,攏在了其中,形成了一個保護的姿勢。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白禹深吸一口氣。


    葉妃舒白皙的臉色中透出了慘兮兮的白,看著一點精神都沒有。她烏黑的頭發鋪成在淨白的枕頭上,跟她慘白的臉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黑漆漆的雙眸望了過來,目光澄澈地看著他,帶著點不解,小女孩似的幹淨。


    再不忍,也要說出來。


    白禹俯下身,“妃舒,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葉妃舒迷茫地眨眨眼,明顯沒有聽明白他說的話,又覺得白禹太過貪心,她肚子裏麵的這個都還沒有生出來,居然就想著下一個了。


    她嘟了嘟嘴,不滿地否定,“生兩個足夠了。”


    可是白禹沉默著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麵,她清楚地看見了裏麵的情緒,黑色的悲傷。


    她預感到了不對勁,下意識地去想要伸手去摸肚子,可是右手卻被白禹握住了,艱難地抬起了稍微動作就會酸痛不已的左手,卻摸了個空。


    她摸到的是軟綿綿的被子。


    沒有以往突起的肚子。


    葉妃舒的心也隨著摸空的手落空了。


    大滴大滴的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無聲無息地從她盈滿了震驚的眸子裏滾落出來。


    她的手在顫抖,因為悲傷無聲地顫栗著。


    “怎麽會?”她努力想要把白禹看清楚,可是眼淚太多了,白禹的臉在淚光裏模糊了。


    “寶寶都已經快六個月了!”葉妃舒緊閉上眼,腦海裏麵就閃現上迴做產檢的情景,她都看到了寶寶在肚子裏發育出了小手小腳。


    那都已經成型了,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居然一覺醒來就這樣沒有了!


    她那些美好的構想,就以這樣不可思議的方式落了空。


    “全都是因為車禍。”白禹的聲音森冷,“肇事者已經抓到了。我不會放過她的。”


    “那又怎麽樣!我的孩子還是沒了!”葉妃舒痛哭出聲,心裏麵撕心裂肺一樣的疼。


    白禹斂著眸光,鄭重地承諾道,“不會白白沒有的。我會讓那些人都付出代價。”


    葉妃舒的情緒波動得太厲害,哭到後麵居然出現了痙攣的情況。無奈之下,白禹隻好請醫生給情緒激動的她打了一針鎮定針。


    葉妃舒再一次陷入了昏睡的狀態中。


    白禹守候在葉妃舒的床邊,沉沉地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撥開粘在她臉頰上的黑發,一點點地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幹淨。


    可是即使睡著了的她,眼角還是噙著淚水。


    他還是低估了她的傷心程度。


    最意外的方式,送走了那個根本和他們沒有緣分的孩子。


    白禹俯身,輕吻去她眼角那點淚痕,心底裏有一個聲音沉重地說著,“我永遠不會讓你知道那個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活著來到這個世界上。”


    孩子在她的肚子裏突然間停止了發育。


    即使生下來,也不會存活。


    葉妃舒再一次醒來,情緒仍舊十分低落,可是再沒有剛才哭鬧的力氣。她感覺自己全身都被抽空了,好像靈魂都跟著那個沒有緣分的孩子一起走了。


    畢念己帶著清粥和雞湯來看她,給葉妃舒說了一些在國外的趣事,葉妃舒才勉強打起了精神來。


    隻是,她的精神仍舊不大好。


    意外的是,丁曉佳不知道怎麽知道了她住院的消息,專程從家裏熬了補身體的湯來給她。


    短短兩天時間,葉妃舒迅速地消瘦,眼窩凹陷下去,雙頰就顯得高聳了。


    尤其是那雙曼妙的眸子,大概是哭的太多,充血得厲害,看著跟兔子眼睛似的。


    丁曉佳邊喂她喝湯,邊說她,“這女人小產就跟做月子一樣。你也是生過孩子的人了,怎就不知道坐月子的時候不能老哭呢?”


    葉妃舒難過地扁了扁嘴,那種酸澀的感覺 再一次湧到了鼻尖,幾乎是控製不住地要哭出來了。


    丁曉佳趕緊地抽了紙,輕輕按壓她的眸子,“行,我知道女人是水做的,但也經不住你這樣的流啊。我知道沒有孩子的痛苦,那說明和你沒有緣分。你還是要為你現在擁有的關心你愛護你的人著想啊。”


    葉妃舒垂著眼點點頭,本來就小的臉瘦的巴掌大,那眼紅紅,圓潤挺翹的鼻尖也泛著紅的樣子,分外的可憐兮兮。


    葉妃舒喝了一碗湯之後就擺手表示無論如何再也喝不下去了。


    “喝這麽少,難怪現在瘦了。”丁曉佳挺不滿。


    葉妃舒隻能搖頭,“真的吃不下。”


    “對了。你知道嗎,就是上迴撞你的那肇事者,居然是本市有名的女強人,趙媛!”丁曉佳之所以會知道葉妃舒住院的事情,全憑這兩天在本市鬧得沸沸揚揚的酒駕加毒駕的車禍事件。


    “這段時間全國不都是在狠抓酒駕嗎?你看看那些被抓的鬧上新聞的明星還少嗎?趙媛簡直就是撞到槍口上了。她被抓的時候酩酊大醉不說,被弄醒之後還笑了出來,說她居然看到了警察。她那是嗨冰嗨的連現實和幻覺都分不清了!”


    想到趙媛那張高傲的臉,自以為高人一等,眾人皆下等的傲慢樣子,葉妃舒狠狠地揪住了身下的床單,用力地扭轉握緊,想象著這是趙媛的臉。


    葉妃舒冷笑,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麵擠出來的一樣,“她還笑得出來?”


    “對……對啊……”丁曉佳看葉妃舒臉色不對勁趕緊地轉移了話題,“你被擔心,惡人自有惡報。她現在的形象一落千丈,我看新聞好像就連她公司的股價也是一跌再跌,才兩天就損失了兩個億呢。”


    葉妃舒聲音冷漠,剛剛平息沒有多久的眼淚又一次在眼眶裏麵打轉,“兩個億又算什麽,我失去的可是我的孩子。錢沒有了可以再賺,可是孩子不行!”


    丁曉佳不想看到葉妃舒這樣怨恨的樣子,“妃舒,你還年輕,孩子還是再有的啊!”


    “不……”葉妃舒痛苦地緊閉上眼,“不會了。”


    “怎麽不會了啊?”丁曉佳隻當她這是性格裏麵天生的消極麵發作了,“樂觀點!”


    “你忘記了嗎?上迴那個李醫生不是已經說了我要是這個孩子沒有了,就很難再有孩子了。”葉妃舒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那可是她的最後一個孩子,最後一次成為母親的機會,最後一次親手帶大寶貝。


    錯過了這一次,她就跟錯過了念己成長的那七年一樣,不知道孩子什麽時候長出第一顆牙,不知道孩子是怎麽牙牙學語,邁出第一步到能夠蹦蹦跳跳。


    丁曉佳一哽,自己都已經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哎呀,現在科技那麽發達。而且醫學上麵沒有絕對說法,李醫生雖然在本市厲害,可是不代表國外沒有更厲害的啊。”


    絮絮叨叨地安慰了一通,丁曉佳這才離開。


    半個月之後,身體痊愈的差不多的葉妃舒出院,隻是她沒有直接迴家,而是要求車子開到了法院門口。


    她要去親眼看著趙媛的罪刑宣判。


    當那個叫做南宮盛的男人將趙媛的事情供認不諱的時候,趙媛忽然間情緒激動。


    “你說謊,當時開車的人明明是你,我記得是你!”她撕心裂肺地吼,被旁邊的法警牢牢地拽住。


    “出酒吧的時候確實是我開的車。”南宮盛 沒有否認,“可是她嗨冰了,上頭之後就開始飄飄然,非要自己來開車,還說要去高速上麵感受一下比風快的感覺。我拗不過她,她一向是個強勢的人,我勸她一句,她就一巴掌直接甩過來。我隻能讓出來了。”


    趙媛一個勁地搖頭,嘴裏不停地重複著,“不是的……不是的……”


    “當時已經看到了有車子停在十字路口,我說降速,那裏停在一輛悍馬。她突然間停下來,問我,是多少車牌號?我照實說了,結果她就興奮地一腳油門,嘴裏還喊著,“我要撞死畢家的人!””


    這話一出來,全場都嘩然。


    最後,趙媛成功入獄,名聲狼藉。


    隻是她至始至終都沒有一句懺悔,那副好像天下人都對不起她的醜態,真令人惡心。


    葉妃舒跟白禹說起的時候,一個勁地冷笑,“這種人,就應該判死刑。做錯事還不知道悔改。”


    白禹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感覺到衣服底下的背部線條突兀,語氣忍不住放柔了,“好了,別想了。你現在關鍵把身體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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