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淵把被子抓得更緊了些。


    喬昭慢悠悠道:「我要提醒一下邵將軍,你心口靠下的銀針若是碰掉了,你會重新陷入昏迷。」


    邵明淵下意識低頭。


    他感受不到銀針的存在,因為此刻五髒六腑都是痛的。


    看著他額頭冷汗一片,喬昭心中輕嘆。


    原來他還知道疼。


    她以為見到個鐵打的人呢,寒毒攻心還有精神跟她搶被子。


    「邵將軍是病人,我是大夫。在這個時候,大夫眼裏沒有男女之分,希望邵將軍能明白。」


    騙人!


    蹲在門口的晨光心裏默默反駁。


    他剛剛拉將軍腰帶,三姑娘還吼他呢,現在居然騙將軍說不分男女。


    「在下的寒毒,曾請許多大夫看過,他們都束手無策。」邵明淵解釋道。


    北地太過寒冷,那邊的大夫對因為寒冷引發的許多症狀比京城這邊的大夫有經驗。他們都沒有辦法的事,黎姑娘能夠辦到嗎?


    再者說,即便醫者眼中病人沒有男女之別,可他又不是醫者,他是病人……


    他不想以後見到黎姑娘,就想到今天的尷尬場麵。


    「可是那些大夫都不是我。」喬昭見他疼得厲害,終究是心軟了幾分,懇切道,「你體內寒毒已經攻入心脈,不能再拖了,難道你就一點不愛惜自己身體嗎?」


    見邵明淵還不做聲,喬昭加重了語氣:「活不過一年你也不在乎?」


    「我——」邵明淵不知該說什麽好。


    在乎嗎?又有誰會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可有時候,想到這些年來背負的東西,又會感到深深的疲憊。


    喬昭垂眸:「即便邵將軍不在乎,但總有些人是在乎你的,所以為了不讓在乎你的人傷心,邵將軍還是不要任性了。」


    晨光猛點頭。


    三姑娘說得太好了,將軍要是倒了,他們怎麽辦?


    跟著將軍才能有肉吃,有仗打,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姑娘——呸呸,最後這個還沒有實現!


    邵明淵默默鬆開手。


    喬昭把礙事的錦被丟到一旁,見刺入邵明淵心口下方的銀針沒有掉落,黛眉舒展,俯身把第二枚銀針刺入。


    這些銀針密密麻麻圍著邵明淵心口刺入一圈,喬昭解釋道:「今天先把攻入心髒的寒毒逼退到其他地方。」


    她離得很近,習武之人又敏銳,邵明淵能清楚感受到少女拂到他胸膛上的鼻息,還有一下一下掃過身體的發梢。


    他的身體很冷,就更能感知少女指尖的溫度。


    邵明淵尷尬別開眼,沒有吭聲。


    他一眼就看到蹲在房門口的晨光捧著臉賊兮兮往這邊瞄,不由臉一熱。


    嗯,許久沒有活動筋骨了,迴頭可以找晨光練練。


    喬昭下了最後一針,心頭微鬆,剛要說話就瞥到了邵明淵泛紅的雙耳,不由愣了愣。


    這人是在……害羞?


    喬姑娘原本心中坦蕩,可察覺到邵明淵在害羞,入眼是他結實寬闊的胸膛,就莫名有些臉熱,目光下移,一下子就看到了對方形狀分明的腹肌。


    這裏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和女子的如此不同。


    好奇的天性上來,喬昭忘了尷尬,一時看得出神。


    邵明淵渾身一僵,連唿吸都屏住了,手心的汗水瞬間冒了出來。


    黎姑娘她……在看什麽?


    他就說,這樣實在是太尷尬了!


    邵明淵不由懊惱剛才沒有堅持,可這種時刻如此微妙,連空氣中都仿佛流動著看不著的火焰,讓他不敢貿然開口。


    裝作什麽都不曾察覺,大概是最好的法子。邵將軍默默想著。


    可是,黎姑娘看的時間是不是太久了些?


    額頭的汗凝結滴落,正好落在小腹上,猶如俏皮的春雨砸到經過漫長的寒冬凍得僵硬的土地上,驚醒了沉睡的一切。


    喬昭迴神,心中尷尬之餘,麵上卻不動聲色:「嗯,寒毒沒有擴散到這裏。」


    邵明淵:「……」


    好一會兒,年輕的將軍開口問:「什麽時候可以好?」


    「還要等一會兒。邵將軍不要說話,等你指甲變成青色,就可以收針了。」


    邵明淵已經感到盤旋在心口四周的冷緩解許多,遂眨眼示意明白了。


    喬姑娘目光又溜到年輕將軍的腹肌上去。


    所以那裏是硬的嗎?


    邵明淵幹脆抬眼望天。


    他總是會忍不住多想。


    一定是他太狹隘了,不能理解黎姑娘的醫者仁心。


    時間在緩緩流逝,對邵明淵來說每一刻都格外漫長,而對等在外麵的眾人來說,同樣如此。


    「黎姑娘到底如何幫庭泉驅除寒毒啊?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動靜呢?」楊厚承是個急性子,站在遊廊裏頻頻往房門那裏張望。


    「別念叨了,心煩!」池燦冷冷道。


    那丫頭在裏麵幹什麽?她真能幫邵明淵驅毒?哼,有什麽不能讓人打擾的,他又不像楊二那般聒噪!


    等在外頭的眾人心思各異,忽聽有人報導:「侯爺來了。」


    侯爺?


    眾人抬頭看去,就見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池燦幾人對視一眼。


    靖安侯怎麽過來了?


    轉眼間靖安侯已經走到近前。


    「侯爺。」因為邵明淵的關係,哪怕性情不定如池燦,見到靖安侯依然很給麵子的打了招唿。


    靖安侯雙鬢斑白,眼中黑沉沉透著一股暮氣,對幾人點頭還禮後問:「明淵呢,他怎麽樣了?」


    「庭泉在那間屋裏,大夫正在給他診治。」


    靖安侯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


    「大夫正在施針,這個時候恐怕不便打擾。」池燦出聲道。


    「不知從什麽地方請來的大夫?」


    楊厚承一聽暗暗替喬昭著急,偏偏又沒什麽急智,不由看向池燦。


    「大夫是庭泉的親衛請來的。」池燦巧妙避開了靖安侯的問題。


    年紀輕輕就吐血是挺嚴重的事,靖安侯依舊不放心,再問道:「請大夫的親衛呢?」


    「呃,正在裏麵給大夫打下手。」


    楊厚承暗暗向池燦豎了豎大拇指。


    池燦卻翻了個白眼。


    豎什麽大拇指啊,看靖安侯這意思,肯定是要等下去了,一會兒見到那丫頭從邵明淵屋子裏出來,那才是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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