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頭皮一麻,齊刷刷低下頭去,冷汗滴下來。


    三姑娘好可怕,以後再也不敢亂傳三姑娘的閑話了!


    喬姑娘頗滿意這效果,見板子打完了,施施然轉身迴屋。


    屋子裏的車夫老錢頭還跪著,一見喬昭看過來,差點嚇哭了。


    嗚嗚嗚,他昨天為了追馬把三姑娘丟了,今天又被人作伐子,三姑娘一定會狠狠收拾他吧?他的身板可比老杜頭兩口子差多了,十大板子下來老命就要去了一半。


    看著麵色平靜的三孫女,鄧老夫人心情頗複雜。


    總覺得三丫頭沒了以往飛揚跋扈的樣子,行事卻更……咳咳,更強硬了,還強硬得讓人無話可說。


    鄧老夫人心底是有一點喜悅的。


    三丫頭被拐過,恐怕是嫁不出去了,將來黎府子孫遇到個什麽事,以三丫頭的雷霆手段,說不定能護著子孫後輩周全。


    於黎府,這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就隻是可憐了三丫頭,大好韶光隻能終老於黎府,此生沒有良人相伴。


    老太太決定以後對能看護子孫的三孫女更好一些。


    黎皎的抽泣聲傳來,鄧老夫人皺了皺眉,對喬昭道:「昭昭,這老錢頭,依你看,該如何處置呢?」


    黎皎止住哭聲,錯愕看著鄧老夫人。


    祖母是什麽意思?黎三雖是受害者,可什麽時候祖母處置下人要先問孫輩的意見了?


    難道說,黎三在祖母心中的地位早已比她還要重?甚至——比三弟還要重?


    三弟是西府孫輩唯一的男丁,比三弟更受看重是不可能的。


    黎皎否定了這個猜測,可一想到喬昭在鄧老夫人心中的地位越過她去,就恨得把下唇咬出血來。


    奶娘的事讓她失態了,她不能再犯錯。她一個沒了母親的人,要是連祖母都不喜了,在這後宅就真沒有立足之地了。


    黎皎停止哭泣,安靜下來。


    喬昭看一眼老錢頭,對鄧老夫人笑道:「祖母,若是問我的意見,就不要處罰老錢頭了吧,讓他退養就是了。」


    時下,但凡是有些底蘊的人家,當了幾十年差事沒犯錯的下人是不可能發賣出去讓人背後戳脊梁骨的,凡是病了的、老的不能做事的,就可以迴家榮養了,府中依然會減半發月錢。


    「退養?」鄧老夫人顯然有些意外剛剛還強硬收拾人的孫女又溫和起來。


    老錢頭竟然在馬車壞了後把姑娘甩下,去追一匹老馬,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能輕饒了。


    已經了解了昨天來龍去脈的鄧老夫人隻要一想可憐的小孫女在大雨中瑟瑟發抖,趕車的混帳卻追老馬去了,就氣得不行。


    這是湊巧遇到了李神醫,要是沒遇到呢?


    「老錢頭雖不是老杜頭兩口子那般有心作妖,但無心之過,犯的錯依然不小,昭昭為何如此寬宏?」


    鄧老夫人問完,黎皎跟著開了口:「三妹,是因為我嗎?」


    她輕聲細語問,似嗔似怨,沒了惱人的哭聲,反而顯得越發可憐了。


    可這話,卻字字誅心。


    同樣是犯了錯,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既然錯誤都不小,怎麽剛剛就咬死了不鬆口非要重重責罰,甚至親自站在門外看,對老錢頭卻如此寬宏了?


    黎皎沒有直說,言下之意卻很明顯。


    不過是因為老杜頭夫婦是她的人,三姑娘針對的是她這個繼姐罷了。


    喬昭目光淡淡看向黎皎,笑意漸漸在唇畔散開:「大姐是問對老杜頭夫婦的處罰嗎?」


    她輕笑:「嗬嗬,當然是因為看大姐的麵子,我才手下留情了,不然他們兩個往我身上潑髒水的狗奴才,豈是打幾板子送迴老家那麽簡單?」


    喬姑娘想了想,點頭:「嗯,怎麽也要剪了舌頭再送迴去嘛,省得在老家胡亂說話我又不得而知。」


    黎皎:「……」


    鄧老夫人一聽是這個理,立刻吩咐人把挨過板子的老杜頭兩口子拖進來,警告道:「迴了老家定要安分守己,若敢胡亂編排府中主子們,但凡傳出一絲半點風聲,定不輕饒!」


    老杜頭夫婦已是裏子麵子全丟個幹淨,此刻隻剩下膽戰心驚了,連連保證不敢胡言亂語,鄧老夫人這才作罷,讓人把他們帶下去了。


    跪在一旁的老錢頭悄悄抹了一把淚。


    三姑娘說讓他退養,該不會是在說反話吧?


    「至於老錢頭——」喬昭看向鄧老夫人,輕輕一嘆,「他病了啊。他不是因大意忘事,而是因為患了健忘之症,才犯下這樣的錯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是一個病人呢。所以祖母讓他退養吧,迴來再選一個合格的車夫就是了。」


    鄧老夫人與喬昭視線相觸。


    少女的眼睛黑而亮,因為眼波是寧靜的,就更顯得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大而靜美,讓人瞧了,會從心底生出歡喜來。


    既有雷霆手段,又有慈悲心腸,從什麽時候起,那個總讓她皺眉頭疼的小孫女長大了?


    鄧老夫人嗓子有些啞,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心中發酵,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抬手輕輕拍了拍喬昭手臂,點點頭。


    老錢頭呆呆聽著,老淚縱橫。


    鄧老夫人清清喉嚨:「老錢頭,還愣著幹什麽,去帳房把這個月的月錢領了,迴家去吧。」


    老錢頭如夢初醒,先是給鄧老夫人磕了一個響頭,緊接著就給喬昭磕頭:「謝三姑娘,謝三姑娘。」


    老錢家的跟著磕頭,嘴上謝個不停。


    老錢頭兩口子比老杜頭兩口子晚一步走出去,看熱鬧的下人們這一次鴉雀無聲。


    他們不由自主,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門口。


    這一次,台階上沒有人,可每個人再想到三姑娘的心情,已是大為不同。


    老錢頭夫婦的反應同樣讓鄧老夫人唏噓不已,她不自覺把目光投向喬昭,心道:如此一來,剛剛三丫頭強硬處罰老杜頭夫婦而在下人們心中豎起的惡名又春風化雨般撫平了,三丫頭是早已預見到了這樣的結果,還是無心插柳呢?


    喬昭依然安安靜靜,坦然由人打量。


    她求的,不過是個清淨,外加問心無愧罷了。


    一場熱鬧總算過去,門上又來報:「老夫人,來了一個年輕人,說是奉神醫之命給三姑娘送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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