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容慎聽到這話腳步沒停,徑自迴了臥房。

    彼時葉翡已經洗漱完畢,正執著一卷賬目坐在燈前默讀,聽到門口靜荷和容慎問好的聲音,抬起頭,目光便徑直掉進了小姑娘的眼底。

    “東西拿迴來了?”葉翡的目光帶了點笑意,等待著小姑娘活潑地邁進屋中,下意識地湊過來在他身旁坐下。

    啥東西?

    容慎這時候早就忘了之前自己出門的借口,這會兒被葉翡一問有點懵。她都忘了,他怎麽還記著呀,真是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

    內心默默吐槽的小姑娘在葉翡身邊坐下來,“是我記錯了,許是被雅荷收拾起來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明日再問她吧。”

    容慎剛才就是隨便說了個借口,哪想到葉翡會當真,還這麽認真嚴肅緊張活潑地問出來。

    “哦?”葉翡好像真的被容慎這麽個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服了,視線從容慎臉上重新轉迴手中的賬本上,用更加輕描淡寫的語氣淡然說道:“原來為夫還比不過不要緊的什麽東西。”

    容慎:?

    為什麽她聞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這是吃的什麽飛醋……

    “可你不是東……”容慎說到這兒,默默地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嗯,不是東西這種話,不管葉翡能不能聽懂,還是不要說比較好……

    俊眉舒目的某人不解地揚了揚眉毛。她想說什麽,他就不是個東西?嗯?

    “我是說……好吧我什麽都沒說。”容慎覺著自己這個謊圓不過來了,還不如直接耍賴呢,索性把手一攤,做出了一副“我就這樣,愛咋咋地”的模樣。

    好在葉翡是見好就收的人,剛才言語上把容慎給噎得夠嗆,這會兒也不乘勝追擊,翻了翻手上的賬本,道:“我還有一個尾要收,你若困了,便先睡下吧。”

    她們這夫妻做的奇怪,明明連同床異夢都算不上,可相處起來又同老夫老妻一般,其實葉翡什麽時候睡和容慎一點關係都沒有,畢竟兩人睡在兩張床上,可容慎卻對於這點非常固執,一定要等到葉翡準備就寢了,這才肯睡下。

    就如今日,果不其然,容慎聽到他的話連忙擺了擺手,笑眯眯地說了句“我等你”,便真的在一旁正襟危坐起來,大有一副“你不睡我也不睡”的架勢。

    葉翡知道勸她不住,隻好低頭繼續看賬目去了。

    屋子裏霎時

    間變得有些靜謐,容慎無所事事,那賬目她又看不懂——雖然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可大乾的記賬方式自成一套體係,她作為一個能把六加三算成十的數學白癡還是對賬本敬而遠之比較好。

    目光掃到一旁桌上擱著的攸州墨,無所事事的某人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特別不自覺的打擾到了一旁專心工作的葉翡。

    搬過來這些天,盡管靜王府有書房,可葉翡好像多數時候都是在臥房裏做事的,文房四寶也是備得齊全,這會兒已經拆開了攸州墨的包紙,屋內都時有時無地飄蕩著一股墨香。

    容慎伸手過去握著墨在硯台裏像模像樣地磨了磨,笑眯眯地說道:“皇祖母若是知道你這樣勤奮,必定要好好誇獎你一番才是。”

    啊,會做數學題的男人是多麽帥氣多麽性感!那挺拔的鼻梁上再架一副金絲邊眼鏡,簡直就是皇家小會計啊,業界精英啊!

    葉翡手上拿著賬本,隻是笑了笑,眼睛盯著賬目,微微蹙著眉毛,好像並沒有把容慎的話放在心上。

    容慎等了一會兒,不見葉翡搭理她,自覺無趣,撐著下巴坐在葉翡對麵看了他一會兒,便哈欠連天了起來,不消一刻鍾,便趴在紅木雕花書桌上睡著了。

    方才還在認真對賬目的葉翡抬眼看了看安安靜靜打盹的小姑娘,目光迴到賬本上直直地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賬本,站起身來將睡著的小姑娘打橫抱了起來,轉身朝床榻走去。

    容慎沒醒,她最近睡眠都比較沉,恨不得被人打一頓都醒不過來,葉翡動作又格外溫柔,隻往他懷裏窩了窩,睡得更香了些。

    葉翡把懷裏的小人兒輕輕放在床上,扯過被子給她蓋上掖好,頓了頓,向前探了探身子吻了吻白皙的額頭,直起身子。

    容慎有事瞞著他,葉翡看得出,隻是她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他可以先等一等。

    大約是他負責宮中采辦以後沒出過什麽差錯,聖人越發地願意將這些財政上的事務交給他,如今除了宮中的采辦,六部中一些相關的事宜,也漸漸移交給他處理了。是以葉翡這些日子比從前忙了許多。

    不過看東宮的樣子,似乎比他還要更忙些。

    葉翡自從上次和葉騫談過話,就隱隱地察覺出葉騫有意地將各種事務交叉著分給他和太子,不知道是不是觸景生情,看到他和太子的模樣想起曾經的自己和晟王。

    做為一個君王,犯錯並不稀

    奇,畢竟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可稀奇的是,在一個君王知道自己犯了錯以後,能有勇氣承認。

    葉翡不覺得他的父皇是那種能過對著天下百姓低頭認錯的人,因此,在知道葉騫忽然召見容府二公子之後,他並不放心。

    作為兒子,葉翡不想自己的父親一錯再錯,也不希望他的父親出任何事,容恆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可他到底知道幾分,心中對葉騫可否有怨言,這些都是未知數。

    若是明日秘密宣見下出現圖窮匕見的事情,隻怕事情再就無可挽迴了。

    身為人子,葉翡覺得自己有必要將可能發生的危險提前勘測清楚。

    思緒正紛亂,忽然聽到麵前床榻上的小姑娘熟睡中的囈語,葉翡下意識地湊近,迷迷糊糊地也隻能聽見兩個字。

    “阿翡……”

    阿翡。

    凝霜軒。

    燈花“啪噠”一聲掉落在燈碟裏,容恆落下一枚棋子,沒有抬頭,聲音清冷,“既然來了,何必隱在暗處,我知道你是何人。”

    燈火照不到的角落裏,一張綺麗的容顏慢慢在燈下清晰起來。

    葉翡走到燈下,在容恆的對麵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卻沒說話,隻沉默地看著容恆自己與自己對弈。

    “殿下深夜造訪,不隻是為了看我下棋吧。”

    修長的手指執起一枚棋子,葉翡笑了笑,“二公子深夜前往靜王府,想必也不隻是為了欣賞靜王府的夜色吧。”

    他雖然並未親眼可見,可靜王府裏到處都是他的影衛,發現個擅自闖入者,總是手到擒來的。隻是葉翡奇怪的是,他以為容恆夜探靜王府,多半是見容慎,可容恆卻連停都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直接去了歸墨的院子。

    “我癡迷棋藝,向來敬重歸先生,白日裏聽說歸先生身在靜王府,隻想見他一麵罷了。”葉翡的影衛發現了他,卻隻是看著,不曾都動手,也側麵表達了一定程度的善意,他自然是順水推舟,承下了這個人情。

    容恆的確喜歡下棋,他這樣說,倒也無可厚非。

    葉翡點了點頭,算是將這一篇翻了過去,“父皇也十分喜愛棋藝,聽說明日父皇召見,望二公子與父皇切磋甚歡。”

    有些話,並不需要明說,兩人卻都明白。容恆凝眸望了一會兒對麵眉眼和他略有幾分相似的男子,終於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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