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葉騫閉上眼舒了一口氣轉過身,“說說你查到了什麽吧?”

    “兒臣隻查到,當年晟王妃並非死在牢中。”葉翡斟酌了片刻,終究還是隱下了一些消息,這件事關係實在重大,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把裕國公府推到前麵來。本來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當年親曆此事的許多人甚至已經離開了人世,葉騫這個時候忽然提起此事來,目的到底是什麽,他還需要揣測。

    “朕知道。”晟王妃和皇後一向交好,當初事發,皇後和他大吵了一架,便擅自將她接出天牢,拘在宮內一處冷宮中了。他便是那時被皇後氣瘋,又恰逢溫柔可人的魏氏,這才疏遠了皇後。

    聽這口氣,葉騫明顯是有些失望的,再結合剛才的話,葉翡猜測到底是兄弟,葉騫還是手下留情了的。

    “父皇也知道,晟王妃當初有孕在身?”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難道那個孩子被送去裕國公府也是葉騫授意的?不不不,他沒道理完全沒查到……

    葉騫聽到這句話,穩如泰山的身形卻是猛地一頓,驀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懷有身孕?!”

    葉翡頜首。

    所以,皇後當年並非無理取鬧,其實是為了保住那個孩子?

    沉默了半晌的帝王倏地轉身離去。

    葉翡跟著鴉走了,容慎自己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烙了幾個煎餅,最終還是翻身穿上鞋子,披了件衣服推門走了出去。

    今晚的天氣可以算的上少有的晴朗,正值月末,天上隻有一道彎彎的月牙,星星卻很亮,清涼殿外的長明燈也無法遮住頭頂璀璨的星光。

    門口值夜的靜荷見到容慎出來,連忙迴身取了一個手爐跟了上去。

    “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啊?”剛才剛看見葉翡急匆匆地出了門,這會兒她家姑娘又麵無表情地晃了出來,難道今晚月色撩人,特別適合夜遊?

    容慎掃了一眼靜荷手裏捧著的手爐覺得腦袋有點疼,眼看著四月了,這丫頭還整天怕她凍著,按著裕國公府的章程行事。

    “睡不著,出來轉轉,你別跟著我了,等會阿翡迴去見不著我肯定要著急,你留下和他說一聲。”其實容慎也沒想特意支開靜荷,她是真的擔心葉翡找不到她著急,如果說靜荷是拿她當小孩子,那葉翡就是拿她當生活不能自理的嬰兒了,一會兒看不見她都要心焦。

    靜荷想想也是,為難了一會兒到底被容慎推了迴去,容慎落得一

    身輕鬆,裹了裹茶白的鬥篷,一麵哼著小曲,一麵走走停停在禦花園裏閑逛。

    各宮這個時候都已經熄了燈,禦花園裏也少有的安靜,容慎走了一會兒,就看到遠遠地有一道修長的身影迎麵走來。

    容慎停下腳步,歪著頭眯眼看了一會兒,最後決定不避開,舉起爪子朝那人揮了揮手。

    葉翡幾步就走到了小姑娘麵前,看著她在月光下笑眯眯舉起的爪子皺了皺眉,摟過有些發涼的肩膀,嗔了一句,“怎麽一個人跑出來?”

    “來接你啊。”容慎老老實實地被他帶著往迴折返,本來想乘興夜遊禦花園的心思也忘到腦後了,她以為葉翡會從另外一條路迴來呢,沒想到他是從這邊迴來的,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默契?

    葉翡才不會相信她說得什麽“來接你”的話,隻怕容慎這個小身板染了風寒要遭罪,腳步也有些急,幸好她披著條厚鬥篷,不然這會兒肯定已經打噴嚏了。明明已經嫁做人婦,還是這麽孩子氣,真是該打屁股!

    “你去哪兒了?”容慎查崗查的很自覺,她覺得八成是皇帝和皇後吵的不可開交,要這個兒子去調停了。別問她太子幹什麽吃的,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太子從東宮趕過來,估計婚都離完了。

    葉翡沒有迴答她,反而像是被提醒了一樣瞧了瞧一臉好奇的容慎,忽然道:“明日我陪你迴裕國公府,好不好?”

    那敢情是挺好的,她正好可以看看自家幾個哥哥姐姐和長輩在沒有她的日子裏是不是相愛相殺了,裕國公府可還是那麽雞飛狗跳不。

    最重要的是,她想去問問掌家的盧氏,葉翡說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翌日,容慎便和葉翡一起坐上了出宮的馬車,迴到裕國公府一探究竟了。

    因為是昨夜臨時決定,這次拜訪也並沒有提前通知,馬車到了近前,府上才慌手慌腳地出來迎接。容慎倒是不在意這個,她在意的是,今天日子沒挑好,盧氏一早就去了英國公府串親戚,並不在府上。

    雖然也可以去問容老太太,容慎想了一下,決定先去看看她的哥哥姐姐,等盧氏迴來比較好。老太太一把歲數了,也不是什麽急上眉稍的事兒,還是別折騰她老人家了。

    葉翡倒是沒有什麽意見,正好趕著休沐,他要找的容明琮和容紹都在府上,寒暄過後也就放手容慎隨便玩,自己跟著進了書房去了。

    容慎先去了三房容意那邊,路上引著的小丫鬟正是原來她院子

    裏的,這會兒見了原主子,自然比旁人更加親昵些,一邊走一邊給她說道:“王妃今天迴來的巧了,童家二公子和童家姑娘正在五姑娘院子裏說話呢。”

    喲,這還真是巧了,沒想到容意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呀,上巳節剛過了沒多久,這就要把童家表哥拿下的節奏了?

    容慎心裏這麽想,隱隱地也有些高興,拐過兩道月亮門,迎麵卻撞上了一個紅衣鮮亮,馬尾高紮的姑娘家。

    “阿慎!你怎麽在這兒,我還以為是恪表哥誑我呢,沒想到你真的迴來了!”童靖祺一看到容慎,直接就伸出魔爪來了一個結實的熊抱,倒豆子一樣提吐出一連串的話來。

    容慎被她熱情的熊抱搞得一愣一愣的,一段時間沒見,童靖祺出落的更加漂亮大方了,眉宇間的那點英氣,竟比男子也不遜色。

    “童表姐。”容慎勉強從童靖祺的懷抱中掙紮出來,心裏默默地感歎了一句,她這還真是來對地方了,沒想到一向很少往三房跑的容恪也在這兒。

    聽見動靜,在園子裏蕩秋千的容意和童修傑、池塘邊翹著腳喂魚的容恪,也都跟著把目光朝這邊投過來,容慎一一打了招唿,那邊也已經走近各自行了禮。

    在裕國公府的地界還真沒那麽多禮節,大家也就走了一個過場,雖然容慎嫁給葉翡,一躍成了靜王妃,該毒舌的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舌。

    容恪叼著根草葉子吊兒郎當地湊過來,張嘴就沒好話,“哎呦,這不是小妹麽,還記得你童表姐呐,那還能不能記住哪個是你三哥了?”

    這是吃味她自打成親就沒迴過裕國公府嘍。

    容慎都已經習以為常了,笑眯眯地指了指一旁容意懷裏的貓兒道:“三哥不記得了,五姐的貓兒印象倒是很深刻。”

    切!

    容恪吐出草葉,朝那貓兒一瞪眼,立刻把養尊處優的貓兒嚇著了,掙脫了容意的手一溜煙地上了房簷,喵嗚喵嗚的瞪著圓眼睛瞧著下邊。

    “你可迴來了,我們都想死你了,剛才還說著你呢。”容意瞪完了一邊涼快的容恪,扭頭和容慎說道。

    看來人生寂寞如雪的容三公子送走了她和容悅以後,終於忍不住開始惹容意了。他怎麽就這麽欠揍呢。

    容慎也跟著瞪了容恪一眼,便被童靖祺容意拉到一邊說話去了。

    就這麽一會兒,容慎就好像迴到了自己還沒出嫁的時候,迴到了這麽個雞飛狗跳的大家庭中,這感覺

    太熟悉了,熟悉到容慎不忍心相信,容家竟然真的會攪進二十年前的謀反案裏。

    “前幾天四姐迴門,也跟你似的一臉愜意,一看就知道妹夫對你沒得說。”容意一點沒見外地捏了捏容慎的臉,欣慰道。

    想起前幾天謝致遠和容悅迴門時,謝致遠臉上不經意流出來的寵溺和崇拜,還有容悅臉上幾乎可以用意氣風發來形容的笑容,容意就覺得冷冷的狗糧在臉上胡亂的拍。

    沒想到今天容慎又迴來秀恩愛了。

    容慎一直挺惦記容悅的,還想著過段時間等搬了靜王府,要請容悅來做客呢,聽容意這麽說倒是放心了。

    還好謝致遠給力。

    不過,葉翡麽,他是挺好的,把她騙得挺好的。

    容慎和童靖祺又隨便聊了聊,了解到她和葉翡成親後“葉翡長平後援團”的動態後,決定以後出門要帶上十個八個的保鏢再露臉。聽童靖祺的意思,除了不死心的魏皎月以外,包括上次和她起衝突的穆清在內,長平城無數的姑娘想要將她掐死取而代之呢。

    不過,很快,容慎的擔憂就被亭子裏的一副棋盤轉移了,容慎想起那天葉翡的話來,眯著眼睛瞧了瞧坐在一邊無所事事喂魚的容恪,一歪頭,抬高聲音道:“三哥,你陪我下盤棋吧。”

    比容恆還厲害的棋藝,嘖嘖,難道容府的鞭子還淹沒了一個圍棋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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