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淩似乎鬆了口氣,說著說道,“幸好你的號碼還是以前的那個,本來我還在擔心,萬一接電話的人不是你了,我得去哪裏找你才好。”


    簡惜瀾沉默下來,一時也沒個迴應。


    付淩等了半晌沒聽到她說話,思索了下,聲音頓時多了幾分歉意,“我忘了國內跟這裏的時差,抱歉,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靜默良久,簡惜瀾終於開口,聲音淡得聽不出情緒,“你有什麽事嗎?”


    “我準備迴國了,”付淩挨著落地窗,舉目遠眺麵前這片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朗聲笑言:“很久沒見了,到時可否賞臉出來一見?”


    簡惜瀾頓了下,才輕吐了一字:“好。”


    付淩對她的答應感到很高興,“那行。我的航班定在下個月中旬,到時我約你。”


    簡惜瀾聽著他溫暖敦厚的笑聲,想象著他此刻神采飛揚的樣子,心裏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小小地紮了下,不是很痛,卻無法忽略。


    掛斷電話後,她仰著頭,背靠著身後冰涼涼的牆壁,心思一下飄得極遠。


    過去種種,猶如電影迴放般湧上心頭,曾經以為封存得很好的迴應,原來一直都不曾遠去,全都深深地埋在她的心裏,隻待他此刻的出現,便不受控製的奔湧而出。


    十九歲那年,她得到了一位恩人的資助,隻身一人來到了美利堅最好的商學院留學進修。


    雖然恩人先生打進她卡裏的錢,足夠支撐她心無旁騖完成學業,但在異國他鄉安頓下來後,她還是給自己找了分兼職,開始了半工半讀的生活,每日往返在學校和打工點之間。


    第一次見到付淩,是她所兼職的餐館裏,當時他帶著還不是女朋友的戚舒薇來店裏用餐。


    那天是是戚舒薇的生日,為了助興,付淩在餐館的那架半舊的鋼琴裏彈了首曲子,正是那首“the.truth.that.you.leave”


    優雅的琴聲響起時,原本還餐館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客人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聊天,安靜地聽著他的演奏。


    一曲結束後,他在眾人的掌聲和喝彩中走到戚舒薇麵前,當著眾人的麵,對著他眼前的那個青梅深情告白。


    簡惜瀾沉浸在迴憶中,冷不防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帶著濃重困意的喚聲,


    “簡惜瀾……”


    她扭頭看過去,冉昊宸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後,揉著惺忪的睡眼,嘴裏含糊地嘟囔著,“你不睡覺,站在這裏幹嘛啊……”


    他剛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下子找不到人,跟臥房連著的書房燈是也暗著的,便起床打算下樓去找人,沒想到在門口就撞到了她。


    簡惜瀾的眼睛向他望去,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冉昊宸撐著精神勉強站了一會,便開始覺得挨不住了。這些年在她的監督之下,他一直都是個按時作息的乖寶寶,生物鍾規律得不能再規律,眼下這個點,正是他平常睡意最深濃的時刻。


    他閉起眼睛,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吧噠”一聲,腦袋軟軟地耷在她肩膀上,一副就打算賴著不挪的樣子。


    簡惜瀾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腦袋,“你這樣擋在我麵前,叫我怎麽走路。”


    冉昊宸喉嚨裏咕噥了兩聲,直起身,將她從牆邊拉到自己身前,從身後摟住她的腰,軟綿綿地央著,


    “你做火車頭,帶我迴床上……”


    他放心地將自己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到她身上,怕他的腳絆到自己,簡惜瀾不得不凝起心神,格外小心地挪著步子。


    被他這麽一攪和,剛剛纏繞在心間的低落惆悵頓時散了不少,她覺得有些好氣,又拿他沒辦法,忍不住低聲斥了句,


    “幼稚鬼。”


    第二天,簡惜瀾剛進辦公室沒多久,古秘書就敲門而入,神色凝重地對她說道:


    “簡總,成遠的人剛致電過來,希望我們能抽空跟他們開個會,盡快地把合作案子敲定下來。”


    簡惜瀾沒立即迴話,淡定地簽完手上的文件,才平靜地迴道:


    “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堅持要以合並的模式,這個會議也沒必要開了,談下去也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古秘書愣了下,私單試探地問道:“您的意思……是已經打算放棄這個收購案了?”


    “現在還沒到已經的地步,”簡惜瀾沉吟了片刻,淡聲解釋道,“他們刻意跳過還未解決的問題,直接跟我們發出想成交的信號,分明就是在試探我們的反應。如果我們此時順著他們的意開這個會,不管結果如何,都相當於跟對方表明合並的事還有商量的餘地,我不想給他們這種錯覺。”


    古秘書深思了片刻,還是覺得不妥,“但對這樁並購案子感興趣的,除了我們,還有明舒等好幾個公司,萬一我們表現得太強勢了,我擔心成遠那邊會轉手考慮別的合作對象。”


    簡惜瀾不動聲色的微挑眉,沉靜地開口道:“真有那個萬一,我就等著看成遠怎麽把這盤棋給玩死。”


    古秘書眸裏閃現愕然,很快恢複了常態,例行匯報完畢後,便抱著資料就下去做事了。


    剛剛的話,如果換成是從別人口而出,他會持保留的態度,可跟在簡惜瀾身邊的這幾年裏,兩人一起共同麵對了這麽多大大小小的項目案子,他早已對她敏銳的洞察力折服,從不會懷疑她決策的錯誤。


    那天之後,成遠公司又發出了好幾次類似的邀請,但得到的始終是同樣的答複,終於按耐不住了,主動派了高層人員親自到lc大廈,提出要和簡惜瀾麵談的請求。


    簡惜瀾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聽完古秘書的匯報後,當即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古秘書想了想,斟酌著請示:“要不,我給您編個理由吧,就說您現在正忙著開會,不便見客,讓他改日……”


    “不用,”簡惜瀾至打斷了他的話,堅定地說道:“如實說我不願意見就好。”


    古秘書怔住,“可這樣……會不會讓對方覺得我們在擺架子?”


    簡惜瀾應得不假思索,“兩國談判,向來是王對王。如果真有心想要跟我直麵正談,就應該是他們的成總親自約見,而不是隨便派個經理過來糊弄我。”


    古秘書得令退了出去,將簡惜瀾這番話原封不動地轉達了出去,成遠公司的經理臉色十分不好看,但也隻得無可奈何地迴去複命了。


    簡惜瀾處理完手中的文件,端起咖啡杯,起身想去落地窗前站一會。


    無意中,她的目光掃過擺在一邊的相框,發現裏麵的照片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換掉時,麵色頓時凝住了。


    當即放下咖啡杯,迅速給冉昊宸撥了個電話過去。


    “你為什麽要換我的相片?”簡惜瀾一開口就是咄咄的訓斥,沉聲問道:“原來那張呢?你放哪了?”


    “你都能換掉我的手機鈴聲,我幹嘛不能換掉你的照片?”冉昊宸對她的質問顯然不以為然,還趁機奚落起她來,“而且我都換了好幾天,你現在才發現嗎?”


    簡惜瀾懶得聽他嘰歪,一字一頓地開口:“你隻需迴答我,我原來那張照片去了哪?”


    “沒放哪裏,我收起來了。”


    “收哪裏了?”


    “……家裏。”


    “家裏的哪裏?”


    在她一連串的逼問下,冉昊宸按不住徒然升起的情緒,忍不住忿忿道:“幹嘛?你該不會是想要換迴來吧?”


    簡惜瀾沒出聲,但答案卻是顯而易見的。


    冉昊宸見她遲遲不迴話,鬱悶地磨了一會兒牙齒,振振有詞道:“現在這張有什麽不好的?奶奶也在裏麵啊,不就多了我一個而已!”


    原來的那張照片,是簡惜瀾和簡奶奶的兩人合照,他老早以前就想換成有自己的了,隻是先前兩人關係沒到現在這一步,這件事也就一直壓在他的心頭裏,惦記了許久都沒敢動手。


    不過現在都不一樣了,兩人現在都睡一起了,而且也那個了好幾迴,他是她老公,憑什麽不能放他出來?


    兩人無聲地對峙了一陣,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僵持不下。


    論抗壓力和持久度,冉昊宸向來不是簡惜瀾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別扭地問道:“你,你幹嘛都不說話了?生氣了嗎?”


    簡惜瀾這迴應得飛快,語調平平地開口:“嗯,是生氣了。”


    冉昊宸吸了吸鼻子,聲音都多了幾分委屈,“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可是,我也想天天被你看到啊……而且你看,奶奶跟我們兩人一起的拍照,她笑得多開心啊。”


    停頓了一下,他鄭重地補充了一句,“比單獨跟你拍的那一張笑得開心,她肯定特別希望我們倆能一直相親相愛下去。”


    簡惜瀾不由哼笑出聲,“你的歪門邪理,也就這個時候時候特別多。”


    見她有想掛電話的意思,冉昊宸“哎”了聲,趕緊提出要求:“簡惜瀾,你下班後要來接我。”


    簡惜瀾摁斷的動作一頓,疑惑地微蹙起眉,“早上你不是自己開車去上學的嗎?車子呢?不會又違規停車被拖走了吧?”


    “我送去噴漆了。”冉昊宸勾著唇,歡快地迴道:“我覺得你手機的顏色很好看,想換成你那樣的。”


    簡惜瀾下意識地看了眼耳邊的手機,麵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你要弄成香檳色?”


    “是啊,”冉昊宸幻想了下畫麵,語氣有點得意,“到時候準能閃瞎一票人的眼球。”


    簡惜瀾對他的品味實在不敢苟同,不過,他愛折騰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叮囑了他幾句要認真聽課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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