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


    我這時,才後知後覺,現了這個鎮子的恐怖之處。


    是啊……


    別說眼前這些人。


    就是那些巡邏隊,比如董生,進入七倍思維度,每日瘋狂巡邏,保護那一倍的緩慢人……自己卻隻剩下十年的壽命,劇烈縮短自己的生命,是為了什麽?


    而那位李頭呢?


    他在二十一倍,人生隻能活三年多,他卻每日進入這裏巡邏,保護七倍的人,這樣自殺的行為,又是為了什麽?


    保守派,激進派都在自殺!


    這是一個三層時間金字塔,一層保護一層,雙方每層都在搏鬥。


    “原來如此,其實三十年來,早就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了,大家都在傷敵一千,自損一百。”我忽然歎息,“雙方都在拚命,產生更多能進入二十一倍思維度的人,想從這裏結束對方,畢竟這裏,擁有絕對的統治權。”


    這是一場靈魂思維的度,產生的戰爭。


    甚至於,他們雙方,三十年來,都在盡力突破眼前這個二十一倍思維度,希望進入那個不一定存在的第四層思維加。


    在那裏,必然擁有絕對的統治權,誰都是靜止的。


    誰先率先進入,誰就打破一切。


    陳尋出神的望著,看手機的小男孩靈魂,輕聲說:“他的姐姐,為了終止他弟弟躲在時間間隙裏,沉迷小說的瘋狂,想終止這個時間小鎮,結果,被護衛隊現……”


    我說:“未必大家都是那個書生,逃避現實,躲進時間裏,變成白蒼蒼的老人吧,還有人,可以借此奮圖強,畢竟,事有利弊。”


    “雙刃劍?是真的嗎?”他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帶著譏諷,“你真以為如此,我帶你再看一家!”


    我們離開了,那個躲在七看書的男孩。


    我們走上街道,又看到了一群如雕像的行人,以及一批來來迴迴行走、萬分緩慢的遊魂。


    仿佛整個街道世界靜止,隻剩下我們兩個活人。


    我們順著街道,來到了另外一家。


    上了單元樓,來到了一個男人的家裏,進入了房間。


    房間裏,一個男人的身體躺在床上,他的半透明魂兒在旁邊的書桌上,看著書,十分緩慢的偶爾換一個姿勢。


    他也在靈魂離體,進行思維加。


    他沒有現我們在更高的加世界看他。


    我看到這個幾乎精致的男人,看的是什麽東西,是一篇考研的資料。


    我說:“這個男人沒有荒廢光陰吧?”


    “沒有。”


    陳尋說:他很努力,很瘋狂,生活中極端快的生活節奏裏,但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他很溫柔,很靦腆,甚至還有些小脆弱。


    “大概四年前,他的女友很拜金,拋棄了他,找了一個富二代男友,在豪車上罵他廢物,不思進取,他瘋了……當時大聲怒罵——今日的我你愛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可是,現實哪是童話?”


    “任何重大收獲,都將意味著可怕的付出。”


    “他為了抬起頭,開始瘋狂考研,並且兼職,考了會計證,學習八國語言,背曆史雜談,補充知識,利用這裏瘋狂拚命……眼前已經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無數年輕人羨慕崇拜的對象,甚至還上過電視節目,最強大腦,展現過他的淵博知識。”


    “他活在自己的輝煌裏,盡管隻剩下十年的輝煌人生。”


    陳尋輕聲說:我也曾勸過他,但是顯然,他並不妥協,他說——靈魂老死又怎樣?變成空殼又何妨?他的外表還是二十多歲,等他靈魂老死,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事情了,他的人生,隻在乎這十年之間,他用他的一生時間的勤奮刻苦,換取十年輝煌。”


    十年嗎?


    我沉默了一下。


    這個遠鎮,出了很多天才,十分繁華,安居樂業,難不成正是因為這些“天才”的出現?


    所以,這個才是鎮子裏,大家安居樂業的富饒資本,全鎮共同的秘密,所以才不允許破壞?這應該是那些激進派的看法。


    他們是為了鎮子的未來。


    “人啊,他就是一種無法控製自己的動物。”陳尋的聲音漸漸沉重,帶著苦澀與辛酸,“眼前,你還在堅持那可笑的理論嗎?這個詭異地方是有利有弊……但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抵製時間的誘惑。”


    “這個世界,本就應該是屬於緩慢的世界,人不該多做思考,思維,也不該那麽迅,人不應該活在快節奏的世界裏。”他緩緩道:我為了改變這一切,進入二十一倍的思維加,每日每夜,都在觀察別人的人生,觀察整個鎮子的眾生相,最終有一日,我忽然看破了,也進入二十一倍。”


    “你看我年輕,其實我為了看破,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我為了看破,足足花費了十多年。”


    “你知道,我到底看破了什麽嗎?”


    陳尋的目光漸漸平緩下來,“我所看到的,隻是眾生的常態,我所看到的……我們皆是庸人,任何妄圖利用時間的,都將被時間所詛咒,我隻想要平凡。”


    “而他們,卻不給我平凡。”


    “而他們卻不給我粗茶淡飯,我的愛情,也因此……”


    他緩緩大步向我走來,氣勢越拔高。


    “你一直在蓄勢?”我麵色一凝:在用你的


    道來影響我?


    陳尋再沒有迴答,忽然輕聲說道:“那就讓你看看,我所參悟到的一切!讓你看看,我的夢,我那偉大的夢!!!”


    他眼淚閃爍著大片淚花,卻根本不自知。


    嘩!


    他一掌抓來。


    猛然之間恍恍惚惚。


    簡陋的木屋下,淡淡陽光,粗茶淡飯,把酒話桑麻,他在和一個女生在度過緩慢的時光……


    “這是我所願,不惜此生。”


    轟!


    一股決然的狠辣撲來。


    一掌,近在咫尺。


    “動……動……給我動!!”我猛然之間,渾身一顫,內心瘋狂嘶吼。


    下一秒,我卻紋絲未動。


    一隻手掌落在我的胸口,我整個人微微一震,朦朧了不少。


    “咦?”


    “竟然沒死?”


    陳尋閃過驚詫,自己也迅麵色一白,“你們怎麽那麽硬,打得我自己都受傷了!”


    “跑!!!”


    我猛然麵色煞白,順著倒飛出去,整個人拔腿就跑。


    不跑,就會死!


    在這裏,陰人本來就受到局限,雖然我本來也不會陰術……但沒有了身體,就沒有陽氣,和人比拳頭了,我自己也沒有優勢。


    悟道的普通人,在這裏,對陰人的靈魂也有致命殺傷力。


    哪怕他們的靈魂不強,也擁有類似老牌陰行大家的底牌——道術。


    悟道後,用於魅惑人心的陰術。


    我被他的道影響,我又沒有安清正的武道,在這裏抵抗,自己也沒有堅定的內心,已經是幾乎必敗……


    踏踏踏!


    我腳下狂奔。


    街道周圍靜止,一個個木然的人偶呆立,緩慢的陰魂行走……我全都一一跨過,瘋狂逃跑。


    “想走!!”


    陳尋麵色一沉,在後麵瘋狂追逐,眼眸裏殺意已決。


    我心裏暗暗叫苦,我一個“老牌陰行大家”,竟然在這裏,被一個隻是悟道的普通人,給瘋狂追殺……


    一路狂奔。


    跨越街頭瘋狂閃過。


    這時,另外一個老人的身影,漸漸出現在我的麵前。


    “該停手了。”老人說。


    “是你!周老頭!”陳尋麵色劇變,閃爍了幾次臉色,拔腿就走。


    活下來了……


    我深唿吸一口氣。


    這位老人,我之前見過,也是圍攻我娘的一人,也是這裏的巡邏隊。


    “他應該,沒有那麽容易影響到你,你的身體那麽強壯,你這是聽他講道了?”這位老人忽然問我。


    我幹笑了一聲,撓了撓頭。


    之前,習慣了……


    不過,兔三生老人,以及那位連陳絕,短短幾句話,就把他們的人生,語氣,氣勢,整個人的氣質就影響到了我……


    眼前這一位,還生澀得很,帶我看了好幾次實例。


    不過也是當然,他畢竟隻是普通人,這些都是自己摸索的。


    “他在用自己的心境,話語,來影響你……你這樣都沒事,也是命大,沒有自己的理念,人是很容易,被那些感染力極強的人影響的,特別是悟道的人,畢竟,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老人笑了一聲,“他肯定給你講了很多事情吧。”


    我撓了撓腦袋。


    “這裏的人,都有自己強烈的理念,不容動搖,不要受他們影響……”周老頭笑了笑。


    我說,你們這樣,是真的對的嗎?


    “有利有弊,未嚐不對。”周老頭低聲說:走吧,下一次,別再聽別人講道了。


    周老頭也不理我,扭頭離開了。


    我微微一愣,也撓了撓頭,繼續向其他地方走去。


    我繼續在街道上,看著周圍靜止的畫麵,忽然這時,才反應過來。


    “那些人,那麽容易悟道,是因為在這裏,可以隨時觀察別人的人生百態,飽經滄桑……看別人的道,看得多了,就明白自己的內心,明悟本心……”我忽然歎氣,有些了然。


    繼續先前走。


    又過了十幾分鍾,在周圍幾乎靜止的街道中,又一個會移動的中年人出現在眼前。


    “年輕人,你不該出現的。”他說。


    我沉默了一下,對這位中年人說:“你也想對我講道?闡述自己的理念?自己的人生?”


    “的確,這裏是道的世界。”


    中年人一愣,笑了笑,說:你要聽嗎?我不會害你,我是兩派之外的人,保持中立。


    我心裏沉吟了一下,頓時好奇心起來了,“那你保持中立,你進來這裏幹嘛,在這裏高加倍,壽命隻剩下三年了。”


    “我想講一場恩怨。”


    中年人背負著雙手,向著街道遠處的陰暗小巷行走,說:如果你想知道,那位被圍攻的女人張怡涵,就隨著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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