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半仙扒著飯,忽然插了那麽一嘴。


    我問他是什麽意思?


    趙半仙把飯盒放在桌子上,反問說:“你見過別人,在床或門的對麵,放鏡子、的沒有?”


    我想了想,說沒有。


    無論小時候經常到鄰居家串門,還是現在,我的確沒有見過有人家裏把鏡子對著床,或把鏡子對準門。


    這麽一想,還真奇怪,為什麽沒人那麽放呢?


    趙半仙說:“因為咱們中國是很講風水的古國,鏡子在我們風水學裏,很重要的布局手段,一種改變格局最重要的利器,但鏡子本身就是很陰邪的東西,對準人睡覺的床,還有門,會影響風水,聚攏陰氣,影響家宅,這是最忌諱的事情。”


    趙半仙說:說風水學的內容你或許聽不懂,再給你講得簡單一些,人晚上睡覺,如果對著鏡子睡,就是腦門挨夾了,半夜透過鏡子看著床上的自己,不慌?會很不舒服,嚇得魂不守舍,傷元神,給你損陽氣。


    “厲害啊,果然是高人!”李四兩頓時心服口服,立馬一拍桌子就說:那老神仙,我迴去立刻把鏡子換地方!


    趙半仙又搖頭,問李四兩說:有你家的格局圖不?


    李四兩反應過來,是真遇到看風水的高人了,連忙說沒有,不過可以畫出來。


    李四兩在店裏,問我們拿了白紙和筆,在桌子上畫了一副草圖。


    趙半仙接過圖看了,戴上老花眼鏡細看了一下,連連歎氣說:“這個樓,格局是你自己設計的吧?”


    “對對,鄙人是幹婚慶的,現在的年輕人追求個性化,很多年輕人的婚禮都要求我們設計得有心儀,我由於職業習慣,什麽都喜歡diy,自己的家,交給別人設計多沒意思啊?我三年前蓋房,自己設計一個我喜歡的款式。”他問趙半仙,有什麽問題不?


    “問題很大。”


    趙半仙指著草圖說:你看這窗口,它怎麽能和門對通呢?這風水學裏,門不能對準鏡子,門也不能對準窗戶,你想——這風水從門口一進來,就立刻從窗口跑出去了,聚不了財,蓄不來風水,什麽東西一進來都流走了,十入九空!總的來說,你這個格局,是十方聚煞局!”


    “十方?那麽多啊?”李四兩哆嗦起來:老神仙,這有什麽說頭。


    趙半仙比劃了一下草圖。


    他在房間的草圖上,畫了兩條線交叉的線,一個“十”字,床連著鏡,門連著窗。


    “看懂了沒有?床、境、門、窗,是家居風水最重要的幾個點之一,都給你擺成這種德行了,門對窗泄風水,床對鏡招煞氣,一走一留,兩條路線在房間匯聚成十字,這屋裏不招髒東西,才是怪事。”趙半仙撫摸了白色胡須,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我看到這,覺得也趙半仙輪到趙半仙表現一番了,難得有個看風水的客人。


    他平常慫,一輪到自己專業知識的範疇,就是一副德高望重的風水大師風範,那副賣相十足。


    李四兩連忙慌張的說:那大師,我不是害了我兒子嘛!這個怎麽改風水?


    “先交錢!看風水有風水的錢,弄刺青有刺青的錢,咱們分開交。”趙半仙來到門口的收銀台,說:你來這,登記預約一下時間段,明兒個,我得去你那裏看一看,我估計你兒子,住在那種環境,再加上學習的精神壓力大,才撞邪的。


    “謝謝!謝謝!”


    李四兩十分信服,乖乖的交了五千定金,說明天一早趙半仙必須給過去看一看。


    接著,李四兩繼續說:“求你救救我的兒子,我就那麽一個兒子,特別是最近,他最近越來越怪了。”


    我在旁邊起了好奇心,問怎麽個怪法?


    李四兩說:現在經常把臉蹭在玻璃上,鏡子上,想把眼睛擠進去,每一次我在問他為什麽在看玻璃,他就說很詭異陰森的對我說,因為一般人,他看不懂玻璃.......你知道玻璃,對人的視線,有什麽影響嗎?”


    我瞬間如遭雷擊,吃驚的說:那李老板你剛剛,是在模仿你的兒子?


    “對對對,我一直在想他到底在想什麽,我在研究他話裏的意思。”李四兩說。


    我歎了一口氣。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個李四兩也是急瘋了,魔障了,一直在想自己兒子在想什麽,走在路上,看到玻璃就湊上去,學著自己兒子的樣子,想弄明白他的心裏,也不怕被人當成癡漢。


    我問他:看過醫生沒有?


    “看過了,醫生介紹我來找你看。”李老板說。


    我僵硬了一下,難不成是心理醫生沫小兮介紹來的?


    “幾位老板,我兒子的毛病,你們可有辦法解決嗎?”李老板問我。


    苗倩倩這時插嘴,笑著說:“這個放心,我們開門做生意,做的還是陰行的生意,你兒子的毛病我們給你上了心,基本沒有什麽問題,我們先談一談勞務費。”


    趙半仙也把旁邊的一張表格給遞過去。


    咱們可不能像以前一樣了,現在規範化的預約了一下,明天上午還有幾個做刺青的客人,基本都是下午比較閑,約了一個明天下午的三點鍾。


    “十萬,如果你們搞定了我兒子的事兒,我給十萬。”李老板端起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


    我手有些抖,這算是價格翻倍了,還是翻三倍。


    沒有那個破店的寒顫,用那麽大一個場子撐起的排場,這勞務費也水漲船高,人家自然要高看我們幾眼。


    “程老板,這個價格,怎麽樣?”李老板淡淡的問我。


    我點點頭,說:這個價格沒有什麽問題,挺合適的,李老板,明天三點鍾,我們給看一看。


    我們送走了十分焦慮的李老板,他離開的時候,緊繃的神色明顯舒緩下來,行色匆匆的消失在漆黑的夜裏。


    第二天一大早,算是咱們開店的第三天了。


    人又少了好幾個,一大早就接待了四個客人,還有個客戶不來,我們打預約電話,對麵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了,結果上午十點,就給做了三個刺青,便忙完了一天的生意。


    真像苗倩倩所說的,是一波流。


    新店開張,這些客人,都是看著我們開業那天的聲勢來的,等這一波吸引來後,就沒人了,基本都是觀望,畢竟價格擺在那裏嘛,畢竟花那麽多倍的錢紋一個刺青,誰也不是土大款。


    下午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就坐在店裏吹著空調喝茶,聊天打屁。


    旁邊,安清正就安安靜靜的繼續學習刺青,到了三點多後,我們幾個人就坐上車,去了李四兩的家裏。


    留著安清正在這裏守店,免得有客人來了,店裏沒刺青師紋身。


    十多分鍾後,到了郊區的一棟三層樓前。


    “啊!!是程老板,快請進,快請進!”


    李四兩將我熱情地迎進家中。


    我們剛坐到沙發上,李四兩的妻子趕緊拿著碟子將幾杯上好的熱茶雙手端到麵前。他們夫妻恭敬而期盼的態度讓我明白地意識到,他兒子的狀況已經十分糟糕。


    我省去無謂的寒暄,直接問道:“那李老板,李斌呢,還是在他的房間裏?”


    李斌,就是李四兩的兒子名字,這個名字寄予了李四兩很大的期望,文武雙全,現在在讀初三。


    “唉,就在房間裏。”


    李四兩的妻子像個菜市場降價的婆娘,十分焦慮地用大嗓子吼道,“就像中了邪似的,學也不去上,整天就縮在自己的房間裏發呆,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話,拚命的把臉,湊在鏡子上,湊在窗戶上,像是要整個人擠進去,說要盯著它,不然這樣會跑出來了,他還不想死....他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啊,我和他爸真是愁死了。”


    我也懵了一下,說:“您也別急,我們給看看情況,叛逆期的孩子嘛,需要溝通。”


    我們幾個人打開房間門。


    我看到了李斌,麵容憔悴、眼眶發黑,整個人骨瘦如柴,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和我在照片裏看到的那個陽光少年相去甚遠。


    我們幾個人一進門,李斌徒然爆發出一陣詭異陰森的笑聲: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我聽到這笑聲,嚇了一跳,這鬧哪樣啊?


    猛然扭頭看向李斌的臉,他整個人坐在光線黑暗的房間椅子上,臉埋在陰沉的烏雲裏,唱起一首詭異的稚嫩童謠:


    一一二,二四八,迴頭變成木頭人。


    一不動,二不笑,三不露出大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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