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楞了一下,沒想到這位女醫生還在日本留過學。


    結果她說,她是日本醫學大學畢業的,日本的醫學比國內先進很多,在那裏讀大學,還考過了博士生,還是一個海歸。


    我張了張嘴巴也沒能說些什麽,就解釋說:“這叫夜叉,和般若是不同的。”


    “有什麽不同,這不都一樣嗎?樣子是一模一樣的”她問。


    我想了想,許桃灼給簡要說了一下。


    她這種就是門外漢了,覺得有些像就說是,其實不是。


    但講真的,有很多人,甚至一些不精通的紋身愛好者,都分不清夜叉和般若有什麽區別,因為長得幾乎都差不多,都是眼睛怒目凸起,頭上長角,有獠牙。


    做個簡要的區分,夜叉是全身圖,東方的。而般若是一張麵具,隻有一個頭,日本的。


    而夜叉有眼珠和舌頭,般若嘴眼都是空洞的。


    般若是日本的傳統紋身,還有藝伎、武士,流傳過來,這類也有許多人紋,般若來源於日本的一個傳說,但這裏不多說,般若麵具怒目圓睜,也有辟邪的作用,傳說能帶來好運。


    兩者都是辟邪,但是給她紋夜叉,而不紋般若,正是因為夜叉有眼珠,般若的眼卻是空洞的,紋了般若,她的眼睛就真的沒有了,被那鬼給挖走了。


    “哦哦,這個夜叉原來長得這麽兇的?就哪吒鬧海的那個。”她推了推眼鏡,坐在沙發上看著玻璃桌上的紋身圖集,認真打量了一下如惡鬼般青麵獠牙的夜叉。


    她優雅的翹著二兩腿看了一會,推了推金絲眼鏡,說:“真的有效果嗎?”


    “真有。”


    我想了想,笑著說:“你這個鬼壓身,是有效的,你想啊,那夜叉的眼睛,怒目圓瞪,眼睛這麽兇,誰還敢拉你眼睛啊?並且夜叉本事驅邪,那東西不敢趴在你的背上,是最適合你的,我這是量身為你考慮的刺青,背上了這幅圖,那鬼東西就不敢纏著你了。”


    她一聽,笑了,說:老板,嘴巴挺溜的,那我就紋吧,你這幅夜叉圖得多少錢啊?


    夜叉是正神圖,常規的紋身刺青,不是我祖傳的鬼刺圖,也不用抓陰靈紋在圖裏,簡單,沒有什麽風險,就單單去一個邪,驅趕髒東西。


    但那圖案是滿背圖,夜叉趴在背上,那鬼東西自然不敢搶地盤,但工作量比較大,複雜費神,我就收了她一個六千。


    許桃灼楞了一下,張了張嘴錯愕了,說:“六千,便宜啊!除一個鬼隻要六千?我一朋友惹上髒東西了,經人介紹,請了吉林老山的一位巫師做法事,花了整整三萬五!”


    我說我便宜,做生意公道!


    其實,也是不給她紋鬼刺圖,要是真給她紋啊,也大概是這個價位。


    鬼刺圖裏,有更霸道的,能把那趴在身上的怨靈搞得灰飛煙滅,但我沒有選擇,不僅是手裏沒有適合的陰靈,還因為夠用就好,那鬼刺青容易出事。


    並且,咱得有良心不是?


    不能做哪些黑心醫生的事兒,十幾塊錢解決的病,偏偏開了上千塊的藥出來。


    “六千,如果真有效啊,我給你包個紅包。”她一邊說,一邊看向旁邊的趙半仙。


    趙半仙也自覺,默默走了出去。


    我就帶著許桃灼進了紋身室,別看人家從日本留學迴來,但還真保守,捂得嚴實,脫了上衣,小心翼翼的趴在小床上,反手慢慢的解開了文胸,露出一個雪白的背部給我。


    我輕輕撫摸了她滑潤的背部肌膚,和牛奶一樣滑潤,但感覺涼颼颼的,像是真有什麽鬼東西趴在背上,但那東西真有我也看不出來,我沒有這方麵的法子,讓它顯形。


    “怎麽了?”她問,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說:“那鬼東西,還趴在我的背上啊?”


    “你放心,沒問題,別理他就好,這紋身的過程中,有些刺痛,你的圖比較大,如果受不了和我說,我把速度放緩一些。”


    我隨意安慰了一句,沾上了墨料,就給她開始紋身。


    紋身的過程中,我和她聊起她留學的事,發現她這個人真的有些怪,特立獨行,從小就不聽父母的話,比較叛逆,比較喜歡獵奇的東西,好新鮮感。


    追求美,人還特別大膽,根本不知道恐懼兩個字。


    她趴在床上,和我說,“跟你掏心窩子說話,我這個人,或許是天生缺少了恐懼的基因吧?身體裏沒有這種情緒在裏頭,我從小就不知道怕字怎麽寫,特冷靜,所以選擇去當醫生,其實我的在日本學的是內科,迴來覺得眼光賺錢,才做這個的。”


    當醫生,需要很大的心理素質。


    醫學專業的醫學生,大一的時候,就得去標本室參觀人的肌肉和內髒,並且上人體解刨課,學習專業知識,大二大三,學校就會組織解剖真正的屍體,那些屍體是誌願者捐獻的遺體,其他人一開始都嚇得不行,但她沒有,十分冷靜,甚至表現得比那些老練的導師冷靜許多。


    她跟我說:“如果說人的恐懼有閾值,那我就是那種無上限的,反正我就是不知道怕。”


    我對這位許桃灼的性格,又有了新的認知。


    我一邊紋身,她一邊淡定的和我聊著天,過程中,她十分理智的用手托著眼鏡,定期用酒精消毒,她和我說,現在她的眼珠子幾乎每天都掉下兩三次。


    人有的時候,越不想打噴嚏,就越感覺鼻子越酸癢。


    而且掉的次數越多,眼眶就越鬆。估計再過一陣子,她的眼眶就沒有什麽束縛力了,眼睛會自己從眼眶裏滑落出來,怎麽放也放不迴去.......這也就是她急著找人解決的原因。


    一邊說,一邊紋。


    我的紋身速度比同行快多了,並且我的紋身都是青黑色的傳統刺青,不同同行那些彩紋,需要上色,這麽大一個複雜的滿背圖,紋身的過程經曆了三個多小時。


    許桃灼穿上了衣服,在門口和我笑著說:“我這經曆挺有趣的,眼睛掉下來,其實也是一種體驗......全新的體驗!”


    “是嗎?”


    她的微笑,讓我沒有由來的有一絲不安。


    “謝謝老板,保持聯係。”她站在收銀台前用手機給我賺了賬,又留下了手機號碼,她笑著擺了擺手,迎著淡淡的黃昏夕陽,慢慢從紋身店離開了。


    沒走出兩步.......


    阿秋!


    她猛然打了一個噴嚏。


    她的眼珠子從眼眶裏迅猛的射出來,黏黏的眼球撞在金絲邊眼鏡上。


    “啊啊,看起來,還沒有生效得那麽快——”她輕咦了一聲,若無其事的仰起頭,隔著眼鏡片把掉出來的眼珠按了迴去,繼續踩著輕快的步子向前走。


    ........


    在給許桃灼紋完身後,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為此,我去隔壁沙縣小吃吃了一份晚飯,又去搞了好幾串烤串獎勵了一下自己。


    半晚的時候,嚇得驚魂未定的苗倩倩偷偷探著腦袋,在門口觀望,“那個吊眼睛的怪女人,走了?”


    我說早走了,這都猴年馬月了,吃了一頓飯迴來的了。


    “靠,最近奇葩太多了,真是一個比一個惡心,一個滿臉的蟎蟲孔,一個眼珠子還會往下掉.....”苗倩倩拍了拍胸口。


    我問她迴來幹嘛。


    她瞪了我一眼,說:“我這不是怕你又被拐走了嗎?所以就來看看人在不在。”


    我心想苗倩倩的思想觀念也太偏激了吧,什麽人都當成壞人,簡直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我看人挺準的,那個許桃灼,人不壞,就是她的人性格有些.....


    怎麽說呢,奇葩。


    這會兒,苗倩倩又說:“你還別不信,我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還多,依我看啊,那個女人肯定和那個蟎蟲臉一個德行,鐵定又是個變態,你要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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