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上午的十點了,青巴特才起身,大門是昨夜沒有關嗎?他已經記不得了,那扇被雨澆風吹了幾十年的大門,半開半掩著,偶爾的一陣風吹來,就會將它重重的摔在石頭砌成的門垛上,院裏小牆裏的幾株山裏紅,昨夜的一夜竟然像是經受了霜打了一般,委靡枯敗,顯見已經是活不成了。

    “變了!一切都變了!!!” 青巴特痛苦的蹲下身,眼睛看著這幾間小巧別致的灰磚灰瓦的小院,簡直就是不敢相信,難道這就是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嗎?!僅僅就是幾天前,這裏還是那麽的溫馨而簡樸,平靜而又淡然,一切還像過去幾十年中的每一天一樣,和諧而平凡,就像姐姐自己說過的‘遠離世間的塵囂,守護屬於自己的那份寧靜’,可是現在怎麽了?屬於我們的那一份平靜在哪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誰破壞了屬於我們姐弟的寧靜?

    “哦!是的是的,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青巴特迴憶起來,幾天前,是10月7日的晚上,已經接近午夜了,是誰來叫走了姐姐的?他並沒有聽清楚,隻是隱隱約約的聽見他們之間的斷斷續續的談話,是有幾個工人病了。夜裏出診瞧病是姐姐每天必有的事,可是那天是怎麽了?幾乎是一夜?山下柳葉家的黃狗‘貴夫人’忽然朝天狂咬的時候,姐姐恰好開門進來,青巴特看看表已經是第二天的五點鍾了,可是好奇怪的哦?!姐姐並不象往常一樣,開始一天必須的工作,比如清潔衛生,準備早飯,喂豬半料,然後,就會開始擺弄那些永遠也擺弄不完的藥麵麵兒,而是就那樣呆呆的做在窗前,一動不動,像是變成了一尊雕塑一般。

    “姐姐,姐姐” 青巴特叫了好幾聲,才把她的姐姐從另一個的世界拉了迴來,“哎呀!” 青巴特看了一下姐姐幾乎就叫出了聲,姐姐怎麽啦!好象是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一般?豐腴紅潤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幾道淺淺的皺紋,雙眼無神而疲憊,還有一絲驚慌和恐懼不時的閃爍在眼神中……,

    “姐姐你怎麽了?” 青巴特還記得自己吃驚的大聲的問了一句。姐姐被青巴特的大聲的召喚似乎也是大大的驚嚇了一下,眼神裏更多了幾分恐懼。怔怔的看了青巴特半天,才緩過神來,她的雙眸漸漸的變的柔和起來,溫和的問道:“青巴特,你今年是滿十八了嗎?“

    “是啊!上個星期才過完十八歲的生日啊?你怎麽忘了?還是你在城裏買迴來的生日蛋糕呀?” 青巴特感到很奇怪,姐姐的記憶力是天賦異秉,無人能及的,幾千幾萬味的花草蟲蟻的特性、藥理,都是爛熟於胸的,十幾樣的藥草混在一起磨成麵麵,她就隻是一聞一看,便能說的一絲不差,記得有一次自己惡作劇,硬是將紅蟻幹、山麻黃、柳樹苟、山裏紅蕊、黃土等十幾種的毫不相幹的東西混在一起,和著蜂蜜黃酒調劑起來,讓姐姐分辨藥性。姐姐也隻是聞了聞,竟是分毫不差的說了出來,就連自己不小心撒到裏麵的幾滴的紅塘水,都無一例外的被她聞了出來,甚至還說出了每一樣東西的分量,末了還大動肝火的對自己怒斥道:“紅蟻幹、山麻黃調劑在一起確是能去火養肝,但如加進了紅塘和黃酒的話,就是產生了毒性了啊!你這樣的胡亂的調劑,被人誤食了會出人命的……”,自己當時還故意的狡辯道:“反正你是會解毒的,有什麽打緊的……”,姐姐歪著頭想了半天,才說道:“若是用童子尿加少許的青稞跟,用糯米的水調劑,多半是能解的……”。

    青巴特一股腦的想了這麽多,覺得姐姐的記憶力怎麽迴一下子變的這麽差呢?

    姐姐也好象看出來青巴特的想法,扭捏的一笑,臉一紅,才正色的說道:“昨夜姐姐去東街看了幾個生病的工人,現在腦袋裏還是亂糟糟的……,”

    “怎麽?連你也不知道是得了什麽樣的病嗎?!” 青巴特大感驚奇,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為瞧不了的病而著急。

    “是啊,這種病太奇怪了,我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姐姐的神色又開始變得凝重而茫然,想要說什麽,頓了頓終於沒有說出口。

    “是 什麽樣的 怪病呀?”青巴特忍不住好奇心,終於問道:“連你也是治療不好的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麽沮喪的呢?”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奇怪的病呢!……好像是傷風,卻又不是,像是血砠邪經……不對……不對……”姐姐痛苦的狠勁的搖晃著頭,努力的 迴憶著那五個病人的奇怪的病狀,覺得病人的脈象狂亂而無規律,氣息贏弱而阻滯……

    “咦!姐姐,你手裏拿著什麽啊?”青巴特忽然看見姐姐的 手中拿著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像是一節幹枯了多少年的棗枝,被幾層舊舊的油紙小心而珍貴的裹的嚴嚴實實,不由得大大的驚奇。

    “你是說這個東西嗎?”姐姐的極其小心的看了看手中的怪物,說道:“這個東西叫飛雲菊,原產於西藏珠穆朗瑪峰腳下的天凹峽裏,那裏常年冰封雪蓋,是沒有多少的植物生長的跡象的,偏偏在那麽惡劣的環境下,就生長出了這種叫做飛雲菊的根葉類植物,這種植物的成熟周期是五年,所以,珍貴的程度還要遠遠的大於野生的人參啊……”

    “那麽它的滋補的藥性也是比野生的人參強的多了?”

    “不!飛雲菊是天下的植物裏毒性最烈的一種,用飛雲菊煎煮熬製的水,隻須幾滴,就能毒死一頭西藏最為強健的野犛牛,所以,西藏地區的藏人都把它叫‘聞死草’,就是說,即便是遠遠的聞上一聞,就會丟了性命的……”

    “這麽毒的東西……你拿來做什麽用啊?!” 青巴特下意識的向後麵仰了仰身,惟恐有什麽異樣的氣味飄過來,自己會無意中搭上了一條性命。

    姐姐注意到了他的這一微小的動作,微微的一笑,腆怒道:“放心好了,飛雲菊的藥性雖然是劇烈,但也隻是要和滑腸石和柏樹葉同時熬煮的時候才產生劇毒,平日裏在它盛開的時候,它也會發出誘人的菊花香呢!要不怎麽叫飛雲菊呢?

    “算了吧,再怎麽說也是毒草藥……可是,這麽毒的東西怎麽迴會在咱們的家呀?原來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啊?”

    “你當然不會知道了,這是咱爺爺在六十年前去西藏朝聖活佛大喇嘛的時候,當時西藏醫道最高的嗄步深噶大喇嘛送給他的禮物……”

    “什麽?!這麽毒的東西也能做禮物嗎?咱爺爺?!……咱爺爺是誰呀? 青巴特更加的驚訝了,自從自己記事以來,根本就沒有聽姐姐提過爺爺的事,所以自己的印象中是沒有爺爺的概念的,也曾多少次的問過姐姐,可姐姐總是含含糊湖,常常是顧左右而言它,吱枝梧捂,似乎不想提起爺爺,時間一長,自己也再也不問了,今天,姐姐竟然罕見的自己主動的提出來。雖然仍是有些顧慮,似乎還是很不情願,並且,臉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眼光閃爍遊離,卻是大大的異於往常的表現,或許真的是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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