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說:當我們還買不起幸福的時候,就不要靠櫥窗太近。

    幸福永遠藏在我們的背後和我們捉迷藏,你躲我就追,永遠沒有終點。

    泱泱匆忙的奔跑在人群裏,似乎是奔向天堂的天使。

    她不敢迴頭,更不敢停留,隻是一味的跑著,像是奔跑在草原上的小羊,倔強的馬尾在背後甩著。

    安靜的空氣裏是她沉重的喘息聲。如同巨大氧氣罩下強烈唿吸的病人。

    她飛快的逃離讓悲傷的人,不為別的,隻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眼中隱藏的淚水。

    在她看來,她的父親早就在四年前決定拋棄她和媽媽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像手裏的一把沙礫,在風中流逝。

    四年前的一幕卻依然那麽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像刻在石頭上的文字,清晰的躺在雨水的記憶裏。

    夏末。天空中的飛鳥如同在風裏嬉戲的風鈴掠過一陣陣悅耳的笑聲,黃角的葉片,灑了一地亂舞的影子。泱泱拿著成績單,飛奔過一排排小樹林,那些用了一整年的辛勤與汗水換來的一張成績單讓她緊緊的撰在手裏。她頂著晌午的烈日,穿過汽車駛過之後嗆人揚塵中的燥熱狼狽的逃迴家。她想告訴父親,這次期末考試她又考了第一名。那種心情像過年時領到壓歲錢一樣激動。

    用力的推開門,母親坐在沙發上織毛衣,一聲不響。家裏靜的有些可怕,像黑暗中沒有盡頭。泱泱看見父親的行李放在椅子上。她沒有說話,低著頭從父親旁邊擦身而過。迴到房間,把書包扔在床上,僵坐在那裏。把空調開的是最大,淩亂的長發上粘滿了水,分不清是汗還是淚。像一隻在水裏哭泣的魚。

    母親的哭聲從樓下斷斷續續的傳來。“你要幹什麽,你別忘了,我們還有個女兒!”泱泱的母親扔下手裏的毛線,從沙發上站起來貼在大門上,攔住了泱泱父親的去路,臉上泛著點點淚光。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像打翻的鑽石灑了母親一臉。

    “對不起,我……”他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最後他什麽也沒說,默默地低著頭僵站在門口,手裏還拖著行李帶。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算了嗎?”她的眼裏充滿著哀傷,冷冷的笑著,像朵黑色的薔薇花,妖豔卻無比疼痛。

    “我……我也不想,但是美君她……已經懷孕了!”他一直低著頭,似乎是怕看到她的目光和她眼裏的淚,語氣裏帶著自責。

    泱泱的母親突然愣住,傻傻的站著,眼睛裏是不敢相信,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會背叛她,背叛這個家,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灑落在地上,晶瑩剔透間透露著傷心與失望。

    “為什麽?為什麽要背叛我?”她絕望的大聲的哭嚎著,拳頭不停的砸向他的肩膀。

    “對不起……對不起……”他不停的自責,然後絕情的推開她,拎起地上的行李,留下泱泱的母親一個人灘在地上。像一個滄桑的怨婦,哭的天昏地暗,嘴裏還模糊的念著,“不要走…不要走……”瞬間泱泱聽到開門的聲音,緊接著房門又重重地被摔上了。

    父親如願以長的離開了他們,自從那天以後,母親不再微笑。像被抽幹了靈魂的木乃伊。每個暴風雨的夜晚都躲在房間裏哭泣。淚水拉長了她的皺紋與白發。一個月後她們搬到了高雄,母親的家鄉。

    一個星期前,母親依然在下班後去接泱泱迴家。在馬路中央意外接到了泱泱父親的電話,他說他要把泱泱帶走,母親怕自己失去女兒,手機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像破碎的夢。她看著正午的烈日有些暈眩,綠燈變成紅燈,抬頭的那一瞬間倒在了車下。

    於是泱泱開始恨父親,不同於四年前他拋棄她們的恨,她是用盡一切力氣去恨他。

    “嘭……”

    門被狠狠地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在寂靜的午後驚醒了一大群熟睡的鴿子,一下子四散開來,消失的無影無終。

    泱泱劇烈的喘息,身子開始慢慢下滑,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抽泣。

    陽光慢慢滲進屋子,照在她蒼白的臉上,臉上有眼淚劃破的痕跡,看上去就好像一朵被吸幹了水分的百合花,幹澀而痛苦。

    哭了很久,累了。站起身子,腿有些發麻。她慢慢的走進房間,開打沉重的皮箱,把衣服一件一件的裝進去,那些都是母親為她買的,為她親手織的,她不想遺棄它,忘記母親。

    窗外的冷風席卷著悲傷將牆上母親的靈相吹落。

    “啪……”

    泱泱轉身朝門外看了看,鏡框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她跑過去,跪在地上,望著地上那張處在碎片當中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依舊美麗,嘴角綻放著完美的微笑。

    她再一次看見母親微笑的臉,她把手漸漸的伸向她,想抓住她最後的一縷微笑。

    鑽心的疼痛刺醒了她美麗的夢。

    她手上拿著母親的相片,手指上紮著一個玻璃碎片,殷紅的雪一股腦的鑽了出來,“啪嗒……啪嗒……”

    血液與地板相撞擊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格外清晰。

    她傻傻的看著自己的手指,照片逃脫她顫抖的手,劃落到地上,臉漸漸變得蒼白,恐懼出現在她消瘦的臉龐上。

    窗外刮起了冷風,紗窗在窗台上肆意的飛揚,陽光映襯著她蒼白的臉,看上去像個眼神空洞的芭比娃娃。

    那些血液濺在照片上,最後她淡然一笑,恐懼仿佛也煙消雲散。輕輕地將照片再次揀起,吮吸著正在流血的手指。

    “我們一起走吧!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看著照片甜美的一笑,然後將它裝進了帆布挎包裏。走向房間,把皮箱合上。

    最後一眼看了這個家,深吐了口氣,仿佛扔掉了所有的包袱,拖著沉重的行李,頭也不迴的邁出大門上了出租車。

    陽光深深的刺穿過屋子,凝固的血液括在地板上。像一幅巨大的色彩寫真畫。

    牆上掛著的表卡卡的發出悅耳的響聲,像行走在時間軌跡上的列車,帶著悲傷從這一站出發,又在下一站離開,哪裏是終點,天堂,還是地獄,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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