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


    天未亮,我便已從夢中醒來,起身透過窗戶望著寂靜的黃龍山,不知為何再難入眠。


    烏龜精的歌聲不斷在我耳邊迴響,前兩天經曆的事情也不斷在我心頭蕩漾,王家子嗣的不孝,人妖的友情,無不令我震撼萬分,不過卻是一個鄙夷,一個讚歎。


    在雞鳴的前一刻,我突然莫名感到一陣心悸,似乎有鬼怪想要對我奪舍一般,嚇得我急忙跑出了臥房,向黃龍洞直衝而去,希望得到瘸子的幫助,不過我的計劃沒有成功,剛跑出三四步便倒在了地上。


    我捂著心髒掙紮著抬起頭,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我麵前,心頭不禁一驚,心道吾命休矣。


    可定睛看去卻又讓我放下了心,因為站在我麵前的是黑刀。


    “黑刀,你,你怎麽······”


    “沒事,昨天地府闖入一個王八精,折騰了不小的動靜,最後竟然連冥君都引了出來,我奉旨追查,沒想到正好發現你也在這兒,就順便過來看看你。”


    “那,那你怎麽,怎麽······”


    話還沒說完,黑刀便再次像會讀心一般準確迴答了我的問題。


    “哦,你又沒開陰陽眼,我不衝擊你魂魄的話你怎麽看見我?好了,麵也見過了,我就先迴去了,你多保重。”


    說罷,黑刀轉身欲走,我急忙攔住了他。


    “等,等等!”


    “怎麽了。”


    “那個,誒呦,你說的那個王八精最後怎麽樣了?”


    “死了。”


    簡答而清晰的迴答,不過這短短的兩個字中卻溢滿了冰冷。


    我一瞬間愣在了原地,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黑刀見我不再說話,便化為了一團黑煙,不知哪裏去了。


    死了?


    怎麽會,怎麽會這麽輕易地就死了呢?不是說要一直陪著王老爺子打完官司嗎?不是說要給朋友討迴公道嗎?怎麽能就這麽死了呢?


    淚水越來越多,似乎無盡般嘩嘩地流著,將我臉下的泥土都打濕了一大片。


    迴想起那個性格和善的王八精,迴想起那個充滿正義感的王八精,迴想起那個昨晚還在與我聊天的王八精,迴想起那個有情有義的王八精,我的心竟然疼痛萬分。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


    直到中午,我才在黃龍山的人來人往中恢複了心態的平靜,與此同時,也聽到了村裏傳來的消息:


    王家長子瘋了。


    當然,除此之外,王家其餘四子也都遭遇了不測,據那個嘴快的老太太說,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昨天送葬時棺材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哭聲,把王家兄弟嚇得瞬間炸毛,以為是老爸詐屍尋理,嚇得丟下棺材便逃迴了家,五個人在屋裏躲了整整一中午,連廁所都不敢出門上,這也正是為什麽當時和我動手的人群中沒有王家人的緣故。


    昨晚醜時,緊閉的屋門突然打開,王家五兄弟發瘋一般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喊:


    “我們錯了”,“放過我們吧”


    之類的奇怪話,而且幾個人力氣奇大無比,任憑多少人都按不住發瘋一樣的他們。


    到了寅時,幾個人白眼一翻,全都昏了過去,跑來幫忙的村民便急忙衝上去把他們捆了起來。


    卯時,五人全都醒了過來,老大瘋了,老二瞎了,老三聾了,老四啞了,老五一條腿癱了。


    這件奇怪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不過卻沒有引起一人同情,聽說的人也不過是嘴角一撇,丟下一句“報應”罷了。


    我聽完這個故事後心中感慨萬千,心想難不成真的是冥府追查了上來?


    ······


    酉時,我坐在山頂望著逐漸西沉的紅日,頭腦中仍舊不斷迴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想著想著,不禁哈哈大笑,盡管心中充滿了酸澀。


    生養數十年的孩子竟然比不上一個僅在夢中一起喝過一頓酒的妖怪。


    亡人棺中訴泣,孩子們的第一感覺竟然不是認為父親複活而驚喜,而是認為父親詐屍而害怕。


    任憑父親遺體被丟到荒郊野外,竟然也沒有一個人前去查看,最後竟然還要靠著一個妖精幫助老父下葬。


    王八送喪啊,好個王八送喪,看來那五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果真連一隻王八都不如。


    我咧起嘴角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對王家五子的鄙視與嘲諷,現今五人均遭遇不測,真堪循環報應。


    隻是可惜了那有情有義的綠殼烏龜,他本來可以繼續修煉下去,按他平和善良的心態來看,遲早有一天能得正果,可惜如今卻因為這件事死在了冥府,百年修行毀於一旦。


    後來通過穿山甲之口,我也了解到了那天地府發生的事情:


    本來井然有序的枉死城裏突然闖入了一隻綠殼王八精,橫衝直撞,四處破壞,匆匆趕來的守衛根本難以近身,就算有那麽幾個身手靈活的能夠靠近,卻也打不爛他的那一副厚厚的龜殼。


    於是這件事情越鬧越大,出麵鎮壓的差人也越來越強,王八精鬥之不過,便藏到了龜殼中,仍是四處翻滾,橫衝直撞,可眾人卻都拿他沒辦法,直到最後黑刀的出現,一刀便打爛了他的龜殼。


    枉死城是閻羅王管轄的地界,所以重傷的王八精最後被抓去受了閻羅王的審訊,可連殼都碎掉的烏龜還能活多久呢?所以還沒等閻羅王問話,王八精便已經有出氣沒進氣了,臨死之前,他遞上了懷裏的狀子,然後便垂頭而亡。


    後來冥君便派了黑刀前去調查,最後的處理決策就沒人知曉了,不過我想王家五子的異病應該就是閻王的懲罰吧。


    王八送喪,沒想到在這小村之中竟然能發生這種千古奇聞,又何嚐不令人驚訝呢?


    王家五子生而為人,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最後落得如此慘狀,又能怨的了誰呢?充其量不過是得到人們的嘲笑,在自己卑劣行徑的報應下苦度餘生。


    如是我笑,是已笑


    狼心狗肺子不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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