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


    麵前的厲鬼聽到從遠處飄來的六字大明咒後就像被錘子猛擊了一下胸口,瞬間慘叫著倒飛了出去,一閃身化為一蓬煙霧消散在空氣中。


    而那遠處飄來的梵音還在響著,離我越來越近。


    第二次了,這是第二次被他所救,這大明咒究竟是誰在吟誦?


    我掙紮著疼痛萬分的身體,拚命想要看一眼我的救命恩人是誰,可惜仍是隻能聞其聲,難得見其人。聲音仿佛就迴響在我身邊,我卻無法分辨聲音來自哪裏,向左邊扭頭尋覓,卻覺得那聲音是從右邊傳來的,向右扭頭,又覺得聲音是從左邊傳來的。最終我放棄了,因為身體實在是太過疼痛,每動一下都會扯動到不同部位的傷口。


    被抓傷和咬傷的位置雖然不致命,但過度的失血已經讓我覺得眼前發黑,疼痛感越來越模糊。


    我躺在被染紅的草叢之中,直勾勾地望著天上的星星。逐漸失去了意識,思緒卻已經飛迴了我的童年,飛迴了我的黃龍山,“要是師傅在身邊多好啊,要是有他在我就不會遭此橫禍了吧。再者,我到底有多倒黴啊,不過是迴一次家,我都能死在這杳無人跡的荒郊。我死之後多久才能被人發現呢?被人發現後警察叔叔要怎麽破我的謀殺案呢?我死之後會不會飄出來個魂兒守著我自己的屍體?真是對不起那個救我的人了,雖然幫我攆走了那個惡鬼,我卻還是要失血而死,欸?話說那個人會不會馬上就趕過來把我救走?救我的人要是個美女就好了,美女救英雄,嘿嘿嘿,說不定我還能向電視劇裏演的一樣成功脫單呢。哇,我怎麽腦子這麽亂?哦,對了,這是胡思亂想,可能是將死之人所必經曆的事情吧,對,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


    有人說“人總是在失去後或即將失去時才懂得珍惜”,我當時可能就是這種狀態吧,上學時候天天恨不得跳樓自殺,快死時候卻又舍不得這條賤命,所以拚命地想象思考,拚命地使用自己活著才擁有的權利。


    可惜直到最後我也沒見到有哪個美女來救我,卻在即將掛掉的時候被一泡輪迴之水(尿)澆迴了人間······


    “小吳,看,還是我比你尿的遠吧。”


    “狗屁,你尿憋得比我多,膀胱裏壓強大,這局不算,一會再來比一次。”


    ············


    剛剛清醒過來的我沒有享受到期盼中美女的溫柔撫摸,卻先聽到了不遠處兩個少年的猥瑣交談。


    “啊!!!”不知是迴光反照還是對生命的渴望讓我滿血複活,我“蹭”地從地上坐了起來,不受控製地爆發出了一聲大喊。因為我的潛意識告訴我:自己遇見了活人,不論如何一定要引起那兩個人的注意。


    “媽呀,有鬼啊!”兩人不約而同地一聲大喊,驚唿聲離我越來越遠,似乎是跑走了。


    有鬼?那鬼不是已經被趕走了麽?難道又來了一隻?唉,看來我今天真是命當如此必死無疑。


    可惜我還沒有見到那個新來的鬼長什麽樣子,就在喊完一個“啊”字以後,眼前一陣金星閃爍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


    “來跟著我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天下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自名也。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覲殷死,議而教人。強梁者不得其死,我將以為學父。”


    “萬物背負那個什麽·····背負陰抱著陽,然後···那個······”


    “伸手!”


    ······


    “啪!”


    “啊!疼啊!我要迴家……”


    “迴什麽家!以後這兒就是你家了,再來跟著我念,萬物負陰而抱陽······”


    “師傅,背這有啥用啊,又不能換大米吃。”


    “這都是文化,文化你明白麽?等你背完之後你就是文化人了,大米都是文化人吃的東西。”


    “哦哦,這樣啊。”


    “懂了吧,來接著背。”


    “萬物負陰而抱陽······”


    又是夢嗎?


    疼,鑽心的疼。


    我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我許久不見的黃龍廟,看見了我日思夜想的劉瘸子,還有他麵前的“我”。多年前的情景,熟悉而又陌生。我還是那個穿開襠褲的小孩,瘸子還是那個被我稱為“師傅”的老人。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剛入山不久時瘸子教我《道德經》時候的情景,那時候為了背書可沒少挨打,以致於我至今背起道德經時還會隱隱感到手心的疼痛。


    “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覲殷死,議而教人。強梁者不得其死,我將以為學父。”


    “師傅,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句話就是說啊,道是獨一無二的,道本身包含陰陽二氣,陰陽二氣相交而形成一種適勻的狀態,萬物便在這種狀態中產生。萬物背陰而向陽,並且在陰陽二氣的互相激蕩而成新的和諧體。人們最厭惡的就是“孤”、“寡”、“不穀”,但王公卻用這些字來稱唿自己。所以一切事物,或者減損它反而得到增加;或者增加它反而得到減損。別人這樣教導我,我也這樣去教導別人。暴虐的人死無其所。我把這句話當作施教的宗旨。明白了嗎?”


    “不明白。”


    “那你就這樣理解吧,如果你告訴我你想吃大米,那我中午就不給你蒸大米,如果你不吭,我就有可能給你蒸大米吃。”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啊,我懂了。”


    …………


    《道德經》裏的這一句話我到現在也沒有完全理解,或者說不知道理解的是否正確。不過現在再看見這一幕時,心中不禁懷疑瘸子到底有沒有讀過《道德經》,舉的這個例子是否真的符合原文表達的意思,亦或是隻是為了讓我不再整天纏著他要求他蒸大米而找的借口?


    看著不遠處的瘸子一臉高深的教我認字,年幼的我坐在瘸子腿上搖頭晃腦地背書,而遠處的廟宇無聞地屹立在山頭,默默看著板凳上的師徒二人,除了這二人的所在,其他的一切都和我離山時迴顧的情景一模一樣。


    “節同時異,物是人非,我勞如何?”鼻子一酸,兩滴熱淚燒熱了我的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


    ·········


    “小吳,你信不信我這個粘液球能把這張藥布粘到他臉上?”


    “你咋不去死,你那玩意還能比我這膠布粘的牢麽?”


    “要不咱倆打個賭,就賭一瓶可樂。”


    “行,賭就賭,來來來,臉上咱倆一人粘一邊,看看誰的藥膏先掉。”


    “來來來········”


    ·········


    又是那兩個猥瑣的少年的聲音。


    上次澆了我一頭尿,這次這倆人又想怎麽禍害我?我心裏一驚,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看著麵前一胖一瘦兩個人,六目相對,愣在了原處。


    “誒呀媽呀,老丁快看,我這藥就是管用,一貼上去人就醒了。”


    “你放屁!明明是我貼的那個藥管了用。”


    “誒呦,你這是不服氣啊,要不敲暈他咱再試一次?”


    “好主意,這次咱倆別一起貼,要不還是分不出來到底是誰的藥管用。”


    “對對對,我去找棍子先幹暈他。”


    “我這有,來用我的。”


    “行。”


    二人完全將我忽視,一頓爭吵加討論後得出了共同意見——先將我打暈。


    看著拎著一根大棒子朝我走來的胖子,我急忙咽了口吐沫潤了潤幹澀的嗓子,大喊一聲:


    “大俠,且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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