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一片海,那裏有著新的天地,連蒼穹都是嶄新卻又亙古長存的。


    是的,柳如刀看到了一片海,就在這土坡的下麵,無邊無際的一片海,倒映著朦朧的夜光,給人以震撼。


    天上的星星都沉默了,昏暗了所有的光亮,被這一片海所吸引,而那海麵上沒有半點的波瀾,星光點綴在上麵,折射出耀眼的光輝。


    好像一麵天空的鏡子,這片海照應了人世間最美的風華,讓人不得不臣服。


    “海子···”


    子終呆呆說著,他認出了這地方。


    在草原牧民的傳說裏,有這麽一個地方,滅絕了所有的生靈,卻又延續著繁榮的生機。


    這種地方,叫海子。


    因為草原上的人沒有見過海,在他們的眼中,就連一處坑窪,都可以被稱之為海子。


    這是一種寄托,對神明的虔誠,對大海的向往。


    可是真正的海子遠非如此,隻有三人麵前的這片汪洋,才能稱得上是草原上真正的海子。


    神明的孩子,孕育出了草原的海子。


    “無垠海子。”


    白長生補充道,他也認出了這片汪洋瀚海。


    想不到真讓他們找到了,子終喜極而泣,抱緊了念兒,口中喃喃:


    “念兒,你有救了。”


    白長生緩步向下,來到了海子絕地的邊緣,彎腰用手指觸碰這片令人神馳向往的生機。


    “叮咚···”


    好像有聲音,迴蕩在海子的遼闊海麵上,一點波瀾綻放出了無盡的漣漪,向著遠處緩緩擴散。


    這是天地的絕地,在海子裏,是沒有魚的,因為這裏的水都是死水,常年無波。


    沉積下來了所有的精華,待人汲取,可不容凡物玷汙。


    因為無魚,所以無波,因為無波,所以無魚,這裏的海子絕地,往複著亙古不變的循環,平衡著天地的生息繁衍。


    可這樣的地方該怎麽利用呢?


    眼下的念兒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小臉蛋上沒了任何的血色,讓人看出來迫在眉睫。


    子終也跟了下來,白長生點點頭,倆人捧起了一掌清水,送到了念兒的口中。


    念兒的臉色沒有絲毫轉好的樣子,也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說不管用?”


    白長生倒吸了一口涼氣,很是驚訝,子終更是心裏一揪,很是急切:


    “那怎麽辦?我一定要念兒活下來!”


    “不對,有用!”


    柳如刀站在旁觀者的位置,有些東西看在她眼裏最是清楚,三兩步走過來,又捧起一掌清水,送到念兒的口中。


    念兒臉色倏爾間閃過一絲紅潤,轉瞬即逝。


    真的有用,但要慢慢吸水,不是一時半刻也絕非輕而易舉,看來要恢複念兒的身體一朝一夕可做不到。


    子終柳如刀常年習武,一眼就瞧出來了端倪,也明白這是要滋補精華,讓身體慢慢汲取吸收,急不得,也不能慢。


    “我就住在這裏了,一天一夜十年八年,我每天都給念兒喂食這裏的死水,直到她醒過來。”


    子終態度堅決,白長生卻是搖頭。


    “念兒的昏迷,症在心氣散盡,不是一朝一夕能恢複的,更不是尋常人所能消耗得起的,你即便在這陪著她也無用,也許你熬到死,她都不會醒過來。”


    子終一聽這話,當即放聲怒吼:


    “我不管,難道說找到了一線生機,我還要放棄嗎!絕不!絕不!!!”


    聲音裏透出了無奈和堅決,白長生走上前來,拍了一下子終的肩膀,輕聲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現在他們還有大事要辦,那婁冥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何打算,如果圖謀不軌,那些舊日的故人肯定躲不過去。


    眼下念兒性命攸關,不得不管,但其餘人的性命同樣重要,與其在這裏堅守一份遙遙無期,不如做點有用的事情,一來可以遏製那賊人的狼子野心,二來也可告慰念兒。


    白長生陳述利弊,苦苦相勸,柳如刀也在幫言語,子終看著身旁的兩人,再看看懷裏的念兒,真是心亂如麻。


    “那到底怎麽辦,難道說就把念兒放在這裏等死嗎?”


    白長生從子終的懷裏接過念兒,看了看無垠海子,心中有了計較。


    征得了子終的同意,白長生抱著念兒,朝著無垠海子的中心走去。


    這無垠海子的海水異常冰冷,讓人覺得很是痛苦,但卻又給人超脫的感覺。


    好像是滋潤,讓白長生全身的毛發都舒展開來,看來這裏的海水,果然蘊含著無盡的生機。


    海子並不深,即便再怎麽前進也沒有漫過腰身,白長生讚歎著天地的奇妙,帶著念兒慢慢向中心靠攏。


    還沒有到海子的中心,白長生感覺到腳下有一處高聳出來的地方,掂量了一下高低,白長生有了抉擇。


    把念兒放在這海子之中,半個身子都湮沒下去,隻留下口鼻以供喘息,看來他是想把念兒長期保存在這裏。


    讓無垠海水的生機滋潤念兒的心氣,再曆經常年的浸泡滋潤,興許隻有這樣,才會讓念兒蘇醒過來。


    子終和柳如刀都跟著走了過來,兩個人看著白長生把念兒放在水中,很是痛心。


    這無異於一場訣別,不知道要多少年,念兒才會恢複過來,這無垠海水的滋潤,可保念兒無恙,但不能縮短她複生的時間。


    興許是一天,興許是百年,沒人知道要多久才能成功,興許隨著時間的推移念兒死在這裏也說不準。


    如果,僅僅是如果,等她蘇醒過來的時候,興許已經是滄海桑田了吧。


    看著念兒平靜地躺在海子中央,臉色冰冷,像是沉睡的仙子,子終實在是覺得心有愧疚。


    “就這樣嗎?把她放在這裏,一直等到無盡歲月之後,她才能醒過來嗎?”


    白長生搖搖頭,不敢確定:


    “沒人說得清,也沒人能保證,興許她會死在這,興許能活過來,總之不要打擾她,現在能救她的,隻有這無垠海子了。”


    沒有欺騙的意義,白長生陳述了事實,子終把眼睛閉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白長生歎了一口氣,又想起了一件嚴重的事情:


    “我覺得,即便她醒過來,也熬不過去。”


    “此話怎講?”


    子終很是慌亂,不知道白長生為何會這麽說,白長生搖搖頭,問道:


    “我且問你,在做大傻的這些年,和子終這個身份對比,哪個好一些?”


    子終沉默了,他聽出了白長生的意思。


    念兒記住了發生的一切,對她而言,在這樣的年歲裏記住此等慘劇,絕非善事。


    即便是無垠海水滋潤了她的身心,讓她恢複過來,當她想起發生的一切,也會傷心欲絕。


    更何況那時候興許已經是滄海桑田了,物是人非,稚嫩的念兒能不能承受住如此重壓,實在難講。


    子終也想起了自己,白長生這一句話,真真是問到了他的心坎兒裏,迴想起做大傻的這些歲月,如果說快樂,那確實是比做子終來的輕易些。


    畢竟一個血海深仇刀山火海,一個蠢笨愚鈍人事不知,這兩種人生哪個更為輕鬆,一語便知。


    子終抬起頭,任那苦楚淚水劃破臉頰,心裏翻江倒海,又覺刀絞般痛苦。


    “那···”


    白長生說出了利害,思量了一下,又道:


    “不如,抹去她的心智,讓她來做大傻,你覺得如何?”


    子終聞聽此言,全身顫栗,就連柳如刀都是踉蹌後退了兩三步,看著白長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這年輕人看似人畜無害,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果決。


    子終沒有說話,這代表他在思考,也代表他沒有反對,因為事到如今,很可能真就像白長生所說的,這樣的結局,也許才是念兒最好的結局。


    白長生從懷中掏出了一根銀針,這是大傻當初後脖頸所插的那根,他覺得很有意義,就幫子終留下來了。


    沒想到居然會用在這裏。


    “這根針,我會插在她的腦中,然後再拔出來,過程中我會施展逆轉乾坤的手段,讓念兒忘卻自我,這樣也不至於讓她一直渾噩,隻是會喪失全部的記憶。”


    子終點點頭,他也覺得隻有這樣才是最好的辦法。


    別過頭,沒有再說話了,白長生手持銀針,探到了念兒的脖子上,隻看是霞光一點寒,瑞彩千條逝!


    這邊廂銀針一入,那邊廂念兒的眼中滑過一行清淚。


    人間的是是非非,與她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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