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之上,平台之中,站著兩個人,坐著一個人。


    站著的兩個人,分別是九門提督和鬼和尚不問。


    坐著的那個人,正是九子一脈的教主,靠在一扇九子鬼母的屏風前,有個美人塌,依靠當中,眼神迷離。


    在他的懷抱裏,摟抱著一具骷髏···


    正是白長生之前見過的那具骷髏,骷髏的胸口處,還有一道刀痕。


    鬼和尚和九門提督站在正前,背對著白長生。


    聽到身後有聲音,倆人迴頭,看到了白長生和吳老三,還有那些正準備爬上來的隨行官兵。


    鬼和尚一揮手,樸刀立出,直接橫飛而來掠過白長生和吳老三的頭頂,深紮在了最後一節台階之上。


    “噌啷啷!”


    樸刀顫音嫋嫋,阻斷了那節台階,讓下麵的人無法攀爬上來。


    此時平台之上,隻有五個活人,和一具白骨。


    “你們怎麽來的?這些人都是你們殺的?”


    白長生很驚駭,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鬼和尚,更想不到會遇到九門提督。


    而那倆人沒有說話,鬼和尚隻是指了一下麵前的那個男子,說道:


    “是他殺的。”


    啊?


    白長生心頭猛跳,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他出的手,為什麽要把自己的人都給除掉?


    難道是窮途末路之後的喪心病狂嗎?


    “管那麽多幹什麽,抓了他,弄死他!”


    吳老三叫囂著,寶刀在握,九門提督深深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寶刀,沒有多言。


    畢竟是個大官,吳老三還是知道分寸,那眼神是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到底怎麽迴事?婁冥你為什麽要這麽幹!”


    白長生大聲嗬斥著,鬼和尚卻是搖了搖頭,一臉悲苦:


    “他不是婁冥···”


    “什麽!他不是九子一脈的教主嗎,怎麽可能不是婁冥?”


    白長生想不到,眼前這男子不是婁冥又是誰?


    “他不是婁冥,但他確實就是教主。”


    鬼和尚說完,沒再多言,留給白長生自行想象的餘地。


    白長生送目去瞧,隻看那男子倚靠踏前,一臉慵懶倦容。


    頭腦輕擺,掌心輕輕拍打著懷中白骨,好像是在哄騙嬰兒入眠。


    那樣子極盡了人間柔情,此刻的他,滿臉都是意亂情迷,像是無法醒澈的秋夢。


    衣衫作畫冷作屏,這人絕美的容顏裏,看不出半點悲喜,懷中的白骨,又在無言裏道出了世間多少心酸。


    “他是左不虞···”


    白長生歎息一聲,猜出了這個所謂教主的來曆。


    吳老三眼睛都快掉下來了,想不到居然是他,從白長生口中聽說的那個苦命人,居然就是九子教派的始作俑者!


    哎,原來如此。


    這麽擺在麵前,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看來,那日三生泉的小世界裏,那個月中仙人,才是真正的婁冥,才是真正的九子傳人。


    是他,勾引了左不虞,邁出了罪孽的一步,混淆了人間是非。


    那一天的種子,埋下去,生長出了無盡的冤孽。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鬼和尚不讓官兵登頂,來了也是無用,這事情傳出去對朝廷而言絕非善果。


    而這個九門提督,看來早就和鬼和尚相識相知,當初鬼和尚身負師門冤案,應該也是九門提督為他所昭雪。


    婁冥看破虛無,洞察到了天機,用邪法蠱惑人心,讓左不虞成了九子一脈的教主。


    許諾給他的,便是這一幕白骨相擁。


    看來早前,是婁冥盜骨,拿走了素娥的屍身,放在了那處木屋當中。


    此刻再去想之前的種種,白長生也知道了證實左不虞按照素娥的三寸金蓮,才複製了那麽多的繡花鞋,這一切,都是病態的寄托。


    讓左不虞無法追尋,然後蠱惑他,告知他如果把九子一脈發揚光大,便會讓素娥複生。


    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長,經曆的一切越來越詭異,左不虞自然也開始懷疑起來。


    其實根本無法複生素娥,一切都隻是婁冥的手段,讓他歸心,讓他臣服。


    而這一切,其實九門提督早都知曉,所以才處處謹慎,沒有讓此案人盡皆知。


    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


    而鬼和尚,看來是追尋那幾名祭女的時候,俘獲了其中幾人,施加手段從她們口中知道了這裏,這就闖了進來。


    九門提督應該是和他一起來的,這事情很隱秘,所以沒能攜帶官兵隨行,之前假意離開忻州,也是為了讓人放鬆警惕。


    可婁冥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白長生猜想不到,看來一切隻能讓麵前的左不虞告訴自己了。


    “左不虞,我知道你一身的冤案,也知道你經曆了何等悲慘,可你不該這樣做,不該把自己的罪孽轉嫁給別人。”


    既然知道了這一切,白長生即便是心中有恨,那說出來的話也是蒼白無力。


    聽到白長生這麽說,左不虞一直都沒在意周圍,此刻卻是把頭抬了起來,看著白長生,聲音輕柔:


    “沒關係,素娥已經迴到我身邊了。”


    說完,又看向了懷中緊緊相擁的白骨,他那眸子裏,刻畫著無法道盡的溫柔。


    白長生也很苦澀,想不到居然是這樣慘烈的真相。


    這一切怪誰呢?


    “那趙允已經伏法了,像個爺們一點站起來,和咱打上幾個迴合吧。”


    吳老三也有點可憐眼前的人,但事在人為,到了如今也不能放任左不虞了。


    “要是殺了他,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那我早都動手了,為什麽還要留他呢?”


    左不虞輕聲說著,壓根沒有看吳老三一眼。


    是啊,這文字案,是殺一個趙允能翻案的嗎?


    人都死了,說什麽都晚了,眼前隻有一個左不虞,可這大清朝呢,還有多少左不虞在悲苦無助?!


    “你···”


    任憑白長生伶牙俐齒,此刻卻是說不出半句有力的抗辯。


    想必這也是九門提督所忌憚的,婁冥所圖謀的,絕不僅僅是一生富貴榮華。


    他想要的,是天下。


    “可你也不能這樣做啊···”


    說到後麵,白長生的聲音都明顯小了幾分,他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情緒。


    其實左不虞早都知道婁冥圖謀的一切了,但他不在乎,他想的是讓素娥複生。


    這是支撐他這幾年活下來的唯一信念。


    當初婁冥俘虜他的手段,也是這個,將他沉浸在迷山的三生泉裏,讓他洞悉一切。


    傳授他種種手段,賦予他局勢縱橫的才能,這一切,都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大業。


    左不虞恨嗎?


    恨。


    他恨的不是一個趙允,他恨的是全天下的“趙允”。


    既然這天下負了忠良,那就翻了這片天,踏碎這片地,即便不能讓素娥複生,也可以讓她的屍骨得以安眠。


    這也是當初婁冥找上他的原因,一切都安排得天衣無縫,這婁冥的手段,太可怕了。


    可是為什麽要找上白長生呢?


    為什麽要把他算計在當中呢?


    白長生問著自己,好像心底的聲音讓左不虞聽到了,隻見左不虞抬起了頭,看著白長生道:


    “你其實是要死的,如果你死了,就不會在未來那麽痛苦了,可你偏偏不領情。”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長生胸口起伏,他覺察到了什麽,吳老三也擋在了白長生身前,桀驁道:


    “有三爺,保長生。”


    左不虞沒搭理他,繼續道:


    “栽培一顆種子,顛覆一片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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