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的雨季來的很早,每年十一月到四月為幹季,氣候幹燥多霧。幹季還分為熱季和涼季,大致十一月至次年二月為涼季,三四月則為熱季。大部份的地區,五月到十月的半年時間,都是雨季。


    雨季多風暴和大雨,氣溫高,溫度大。


    對方來自北方的人來說,安南的涼季非常的舒適,但一進入熱季,尤其是進入雨季之後,那簡單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整天雨水連綿,連屋子裏都潮濕無比,天氣更是說變就變,出門時大晴天,一迴頭就是暴雨如注。


    有些狂風暴雨,有些卻又悶熱潮濕無比,整個人都似乎散發著一股子黴味。


    習慣於關外寒冷的建州軍團,如今被調到了廣南巡撫劉鍵麾下聽令。在峴港的要塞裏,建州女真兵們的索子件都生了繡,牛皮甲更是發黴發漲。


    海上如今進入風暴多發期,隔十天半月就會有一個風暴過境,帶來狂風暴雨,巨浪濤天,連皇家海軍的艦隊遇上風暴來臨,也得迴港避風頭,根本不敢出海。


    進入五月,廣南幾乎天天下雨,天氣又悶又潮。


    外麵的樹林田野一片翠綠,樹木野草瘋長,那些本來就不像樣的道路卻也越發的泥濘,被雨水完全泡成了泥漿。


    一腳踩下去,爛泥都能沒過腳踝。尤其是暴雨之後,山洪肆虐,河水暴漲,到處都是一片澤國。


    就算是對劫掠南蠻子無比積極的女真兵,也一個個都縮在了城堡裏麵,根本都不願意踏出要塞門半步。


    曾經號稱為勁旅的女真兵,現在已經不再是騎射稱雄了,他們如今也裝備著火銃,擁有著配屬火炮。哪怕是在安南搶劫,也完全是照著大漢帝國陸軍的作用手冊來的。他們未必把大漢帝國陸軍的作戰精髓學到幾分,但他們過去鐵騎勁弓。重甲硬弓的彪悍冷兵器戰法,卻已經有些遺忘了。


    沒有火炮支援。女真兵都不肯出要塞炮射程之外。雨季的爛天氣,火槍威力大減,這些女真人也似乎就不知道怎麽打仗了。


    若不是廣南巡撫劉鍵要求峴港駐紮的皇家海軍與女真兵團出動,兵發順化。還真沒有人願意在這個雨季之時出來。


    來自於第六艦隊的海軍陸戰隊員們在順化河口岸邊紮了一座大帳。


    劉鍵坐在帳裏喝著剛煮好的熱茶,目光盯著順化城的方向,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離開京畿到天之南的廣南來任職,不長的時間,廣南的海風和陽光。卻已經將劉鍵的臉龐曬黑了許多,看上去不再那麽年輕,倒有幾分成熟的感覺了。


    離京來上任的時候,劉鍵覺得自己想開了,想著到了廣南要做一番事業,努力的證明自己。可真到了廣南,他的一顆心都直墜冰窟一般。這所謂的廣南省,僅僅隻是沿海的幾個小島上的臨時基地而已。


    除了一群倒黴的安南俘虜外,他連一個真正要治理的子民都沒有。


    當時看著那簡陋的營地,劉鍵差點就扭頭走了。


    鄭森大步走來。站在桌子前向劉鍵行了個禮。


    劉鍵放下手裏的茶杯,打了個手勢,“鄭連長。我正等你,請坐。”他說話時,聲音很柔和而平易近人,語氣裏有不加掩飾的對鄭森的讚賞之意。


    “謝大人。”鄭森迴道,他的聲音有些生硬,如同冰塊一般。他推開桌子麵前的那簡易折疊的椅子,坐了上去。但就算坐在那裏,他依然把自己挺的板直,雙手放在膝蓋之上。


    鄭森這個名字。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原來就是皇帝的義子,中南總督鄭芝龍的長子。年紀輕輕的身上就有了伯爵爵位,還是位左軍校標長。


    不過在這裏。鄭森僅是第六艦隊海軍陸戰隊的一名連長。來到廣南時間不久,但卻已經帶著他的那支陸戰連幾次出外執行任務,每次都能抓到不少俘虜。因為這突出的表現,劉鍵便半命令半請求的把鄭森調到了自己的身邊。


    這是一個鐵血近衛軍官,和許多侍衛親軍的年青軍官們一樣,他們不但曾是各鎮中最優秀的士兵,後來也都成為了皇帝的侍衛和弟子,他們的心裏不但視皇帝為君主,也視為老師,甚至是視為偶像。


    他們都瘋狂的崇拜著皇帝,把皇帝的話當成教條。


    自己是被皇帝兄長趕來的,但這個鄭森卻是自請外出。


    “我並不認為順化的阮家會因為我們的一封勸降文書就舉城投降。”鄭森說道,他的聲音很平靜而冷淡,似乎就在說一件極普通的事情。“阮氏短短十幾年裏,先後硬扛鄭氏三次大舉進攻,每次都是十萬以上的瘋狂攻勢,可每次阮氏都打到最後,絲毫不肯妥協。就算如今我軍比鄭氏還強,可阮氏是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鄭森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筆記本翻開。


    “我前後仔細的觀察過順化城及其防禦體係,順化城的防禦非常堅固。順風做為阮氏的大本營,經營了幾代數十年,又有葡萄牙傭兵的幫助,他們的城池不是簡單的傳統城池,而是新式的火器時代的城防體係,擁有交叉火力的棱堡,城牆前有壕溝,還有斜形坡道。這完全就是歐洲各強國如今的城防體係,擁有對新型火炮的極強防禦力,他們的城牆半石半土,很厚,能吸引炮彈的傷害.....”


    鄭森一麵說,一麵把自己筆記本上做的那些記錄,以及畫的那些配圖遞給劉鍵看。


    “整個順化城,擁有大大小小的火炮不下千門,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他們還有訓練很精良的一支火槍部隊,甚至還有一支歐洲傭兵組成的傭兵營,人數近千。”


    劉鍵接過那個筆記本翻看了一下,但卻並沒有認真的看。


    他從來就沒有指揮過作戰,也沒帶過兵,對於軍事這方麵完全是門外漢。可現在他身為廣南巡撫。在安南總督傅山還在海門鎮的時候,他便是這廣南前線的最高軍政長官。


    尤其是這裏的部隊,還是以建州軍團為主。這根本不是一支正規的帝國軍隊,皇家海軍也僅是派了一支分艦隊在。軍方根本就沒有一個足夠份量與他對話的人。


    劉鍵並不怎麽把鄭森的話聽進去,其餘鄭森之前,不論是第六艦隊的海軍軍官,還是建州鎮的女真將領,都曾經勸過劉鍵。


    眼下不是用兵的好時節,海上風暴頻繁,而安南又正處於雨季之時,實不利於作戰。更別說進攻防禦森嚴的順化了。


    但劉鍵卻有自己的想法,當初他剛來到廣南的時候,他們還僅是在海邊的小島上。若不是他力排眾議,現在他們也不可能奪下峴港與金蘭灣這兩處優良軍港,更不會有現在的兩座港口要塞。


    劉鍵覺得南蠻子都隻是些野蠻人而已,就算順化的阮氏多年前就與西夷合作,但也改變不了他們依然隻是南蠻的事實。


    憑著手裏的幾萬人馬,上千大炮,劉鍵認為是時候拿下順化了。


    拿下順化,便能一舉摧毀廣南阮氏的統治。接下來就是席卷廣南,甚至一路往南打過去,把南麵一直苟延殖喘的占城給滅了。甚至把沿海的真臘地盤也給收了。


    他要親手打下廣南省,要在這裏建立自己的功業,他要向自己的皇帝二哥證明,自己就算隻身來到安南蠻荒,也一樣能夠有一番大作為。


    “鄭連長過慮了,我們先拿下了峴港,又攻占了金蘭灣,此前幾番行動,將順化附近已經掃了幾遍了。阮氏順化之外的軍隊,已經被我們攔在外麵。就憑順化的那點南蠻子,你覺得他們能跟我們幾萬大軍相比?”


    一名女真將領走了過來。


    “撫憲大人。去順化的使者迴來了。”


    “讓他過來。”劉鍵招手。


    派去順化城勸降的使者毫發無傷的又迴來了,但同樣的,他也毫無作為。阮福瀾雖然當著使者的麵沒有拒絕歸順,但卻也隻是說要時間考慮,這根本就是緩兵之計,是在拖延時間。


    “阮福瀾居然還想跟我們玩緩兵之計。”劉鍵微微一笑,但臉上也沒有什麽失望,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南蠻子會這麽痛快的投降。他心裏甚至暗暗期盼著南蠻子拒絕,那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發動攻城作戰了,指揮大軍親手攻下敵酋老巢,這可是個不錯的功績。


    “大人,我還是得提醒大人,以我們現在的軍力,強攻順化並非明智之舉。順化不是普通的城池,這是阮家的大本營,幾代人經營數十年,還得到西夷們的技術支持。”


    “鄭連長,大漢軍人何時這麽畏首畏尾過了?想想皇帝陛下,當年起兵之時不過數十鄉兵,可轉戰天下,東征北戰東征西討,不論是流寇還是北胡東虜或是西夷,何曾退縮過?”


    劉鍵一字一句的道,“我雖自知遠遠比不上聖天子英雄,但也不是膽小之人。這裏是廣南,這裏是戰場,戰場之上,豈有退縮之理?”


    “廢話咱們少說,談正事吧。你是大漢將士,而我是陛下授任的廣南巡撫,現如今廣南戰場上所有兵馬最高指揮官,你們都要聽從我的調派。現在我要求進攻順化,攻下順化,你們做為戰士,該不該打輪不到你們來考慮,你們要做的隻是如何攻下順化而已。”


    鄭森一言不發,但臉上的神態卻對劉鍵的命令很是不滿。不過作為一個優秀的帝國軍官,他很清楚的知道軍人的職責是什麽,他有再多的意見,在劉鍵麵前也隻能保留。而現在,他隻能執行命令。


    “卑職最後一次提醒撫憲大人,指揮作戰非撫憲大人所長,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為好。”


    劉鍵此時也有些不耐煩了,“夠了,你的這些話我已經聽夠了。想我之前出兵攻打峴港、金蘭灣之前,你也是如此再三反對,結果如何,還是證明我這個外行也是對的。難道峴港和金蘭灣的作戰還不完美?”


    “執行軍令吧,鄭森連長,我要求皇家海軍的戰艦沿香河而上,直達順化城下。陸戰隊掩護兩岸,保護艦隊。建州軍團,承擔攻城任務。南蠻子有炮,我們也有炮,而且我們的炮更多、更猛,阮福瀾也許還在觀望,也許我們一進攻,擺明堅決態度,這南蠻子立即就服軟認慫請降了。”


    “用兵作戰,決勝於戰前。沒有了充分的準備,足夠的勝算,就草草發動進攻,把希望寄拖在對手會認慫服軟上,大人,這是錯誤的。”


    劉鍵搖頭,“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也可以迴頭把你的意見原封不動的奏呈給皇上,但是現在,我才是廣南巡撫,是這裏的最高指揮官,你若再不執行軍令,那麽我將立即就地免你職!”


    “大人需要的是勝利。”鄭森道,“為什麽要行險呢?陛下此前已有旨意,待安南雨季到來後,海陸兩軍都要轉入休整期,從這方麵來講,撫憲大人是在違抗聖旨,一意孤行。就算你打贏了這仗,那又如何,你就不怕事後陛下論罪?”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這裏距離京師相距萬裏之遙,若所有事情都得要靠陛下遙控指揮,怎麽能掌握的住瞬息萬變的安南局勢?我不是個怕事的人,怕事不是我的性格,我既然來廣南任職,就是來幹事的。若是什麽都得聽朝廷的安排,遇事畏手畏腳,那我還來幹嘛?”


    “我在京師先後在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任過事,你應當知道我的一些傳聞,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怕事的人。”


    劉鍵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不想多說什麽了。他揮了揮手,鄭森隻能告辭離開。


    劉鍵帶的隨軍廚師已經做好了午餐,一隻烤的非常漂亮的烤雞,脆得恰到好處。劉鍵直接擰下一條雞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另一個盤子裏還盛著一塊厚厚的牛排,豔紅鮮嫩,還帶著些血絲浸在醬汁裏。


    安南這地方從不缺牛,水牛黃牛極多,女真士兵掃蕩順化外圍的時候,搶到了上千頭的牛,這也讓天天吃魚的士兵們大為高興,終於能夠改善下夥食,不用天天吃魚,或者吃罐頭醃菜了。


    劉鍵現在也已經如一個西夷一樣熟練的使用著刀叉,切割著牛排,他拿刀的方式非常紳士。


    “大人,鄭連長說的也有道理,為什麽要冒險行事呢?”一旁站著的年輕人是劉鍵的大舅子,現任朝鮮總督張國維的兒子。現在是劉鍵的侍衛隊長,實際上也是劉鍵的參謀顧問。


    劉鍵遲疑片刻,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唇,然後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笑道,“我承認我有些意氣用事,但我認為這並不是什麽壞事。早點拿下順化,廣南省也能早一天建立起來,我的抱負和才能才有用武之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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