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勝步入官堡大廳,徑自走到一側坐下,廳裏侍候著的女婢連忙替他倒水。他端過水一飲而盡,然後揮手讓奴婢退下。


    “父親,則窩則溪已經都動員起來了,各若合都已經動員了自己的曲諾,我們則窩則溪八長官司,二十四罵衣,三百夜所,全都響應父親的傳令,都已經召集戰士和奴兵前來。”


    坐在對麵椅子裏的中年人抽著水煙筒,頭也沒抬,整個人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一共有多少人?”


    “整整六千人,這次我們一定要那些漢人好看。”年青的安勝說道。


    則窩則溪是水西安氏十三則溪最大的一家,他們也是安氏的家支宗親,世代統領則窩則溪,手下有八個長官司。二十四個罵衣,三百個夜所。一個罵衣,相當於一個裏,夜所則相當於村寨。


    擁有三百個村寨,這可是相當強悍的實力。


    此次安勝傳父親的命令,讓各村寨集結人馬,出兵助戰,那些土官黑彝們也都把自己手下的白彝以及奴隸們都集結了起來。


    “其它十二個則溪,肯定沒有我們人多。”


    安勝的父親咕嚕嚕吸了一陣水煙,抬起頭來,臉上一陣陰沉。“那是自然,我們則窩向來為十三則溪之。”


    安勝看著父親的臉色,問,“那父親還在擔憂什麽?”


    安重雷不無憂慮的道,“漢軍這次來者不善,據說貴陽城被漢軍用一盞茶都不到的時間就轟開了,苴穆在貴陽城裏的千餘人馬,連個反應都來不及,就被擊敗了。我聽說,漢軍的大炮猛烈無比,火銃犀利無雙,而且他們糧草充沛,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安勝卻不相信什麽漢人一盞茶就攻下貴陽的話。


    “父親。那不過是些謠傳罷了,漢軍哪樣我沒見過,但明軍什麽樣父親沒見過嗎?奢安之事距今不才幾年,當初那些前來的明軍。跟個叫花子似的,還不比我們彝軍。當年奢崇明和安邦彥謀反,彝族不少部族猶豫不決搖擺不定,沒能真正團結起來,要不然。當年的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


    “說來說去,還是宗家那邊太膽小。當年播州揚應龍起兵,我們水西也與楊家是世代姻親,可宗家卻一直不肯響應,反而讓我們出兵配合明軍攻打楊應龍,斷了他的後路。再之前,奢崇明起兵,宗主也不肯支持,雖然最後安邦彥出兵了,但我們水西各部也沒盡到全力。”


    “父親。咱們水西安氏就是太猶豫不決,才錯過了幾個好機會。可你看看結果又怎樣勸安位趁中原混亂之時,搶占貴陽,然後聯合雲南、湖南、四川、貴州四省的彝人同族,一起舉兵起事,建立大彝國,可安位雖進了貴陽,卻一直猶豫不決,這下倒好。還大意之下,讓漢人一路到了貴陽城下,甚至幹脆被內應開了城,讓人把腦袋都砍了。”


    安位一直不相信貴陽城是被漢軍炮轟開的。他更相信貴陽城其實是被內奸打開的。而那內奸,就是城裏的漢人。


    “現在安位也死了,父親,我看等咱們帶著其它各則溪打下貴陽,擊退漢軍後,到時可以由你來繼承這宗主苴穆之位。”安勝野心勃勃的道。


    “苴穆的位置隻會由宗家繼承。我們這些家支哪有可能。”


    安勝不滿的道,“安位的幾個兒子才多大點年紀,最大的都沒十歲。讓他們繼承苴穆之位,以後如何能帶領我們水西安西,甚至帶領所有彝人?”


    “爹,要我說,咱們幹脆就打起旗號,明刀明槍的跟漢軍幹。雲南的沙定洲都反了,咱們正好聯絡他一起,再聯絡雲貴川湘各溪峒的族人們,一起反了他。到時,咱們也再建一個大梁國。”


    “你急個什麽,事情還沒個開始,你就喊著要建國了?”他頓了頓,“不過聯絡沙定洲倒是對的,我們還得聯絡其它土司,還有那些苗人、侗人全都派人聯絡起來,要反就一起反。這大明既然完了,那咱們也就該抓住機會,把漢人永遠趕出去。”


    說著安重雷眼中露出仇恨的神色。


    “這些漢人越來越咄咄逼人了,當年我們貴州四大土司,田揚安宋,現在僅剩下我們安氏一家了,如今連我們安氏的苴穆都被他們殺了,再這樣下去,這裏根本再無我們立足之處。”


    田揚宋等三家的滅亡,就是前車之鑒。朝廷早就想要吞滅他們了,一有點機會,就會撲上來,滅掉他們,然後改土歸流,設州立縣,派駐流官,駐兵屯田,然後就是無數的漢民遷進來,一點點的把他們世代擁有的山林田地侵占。


    當年安重雷也曾經隨安邦彥參與了奢安之亂,曾攻過成都,圍過貴陽,可惜最後兵敗。說到底,也是當時許多土司搖擺觀望,不肯加入。


    現在漢人已經出了布告,要把整個貴州所有的土司都廢除,要改土歸流,設府罷縣。再沒有一個土司能夠置身事外了,除非他們願意放棄現在這樣的地位,隻做一個漢人手下的平民百姓。


    安重雷不願意,他相信其它的土官們也絕不願意,所有的彝族茲莫,所有的黑彝都不會願意。


    這是一個好機會,彝人終於能夠團結一心,一起站出來反對漢人了。


    “那個漢將劉僑不過帶了六萬人,就敢如此囂張,我們貴州彝人就有幾十萬,何況還有雲南四川湖南等地的彝族人,就是那些苗人、土人,侗人,相信也絕不願意被漢人改土歸流。六萬人跟我們幾百萬人鬥,他憑什麽?”


    安重雷越說越怒,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父親,我們殺光這些漢人,以後不讓一個漢人踏足我們的地盤。不,我們還要把水東拿來,把播州奪來,把思州打來,整個貴州都要打來。”


    “我們將來還要打到中原去!殺到北京去!”


    安重雷嗬嗬一笑,“傻子,你知道北京離這裏多遠嗎。幾千裏遠呢。中原漢人太多,我們是殺不光打不完的,咱們也不去北京,不打中原。隻要守住雲貴就好,也許我們將來還會把湖南把四川打下來,那樣就足夠了。中原,就留給漢人吧,但雲貴川湖兩廣。咱們可以打下來。”


    安勝點了點頭,但心裏還是有些不以為意,漢人也不過是人多些罷了。可光人多有什麽用,當年奢崇明作亂,不也折騰了十幾年。那時不過隻有幾個土官做反,如今若是能聯合所有的土司一起反了,那這個中原漢人新朝廷,肯定打不過他們。


    漢人都是些懦夫,要不就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人,他們如何能跟在山裏驃悍的彝人相比。


    “父親。咱們幾時打貴陽城?”安勝問。


    安重雷捋著頜下的胡須,“貴陽城高牆堅,可不是那麽好打的。當年我們十萬彝兵圍城一年,都全靠圍困等城裏缺糧才拿下貴陽。現在貴陽有六萬漢軍,且聽說他們糧草充足,還有大炮守城,隻怕強攻難下。”


    “我們還是以逸待勞,等貴陽城裏的漢軍出來,再把他們引誘到山裏去,那時山高路陡。漢軍就算有火炮,隻怕也跟不上,那時,咱們再想辦法設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點點把他們吃掉,這叫以已之長,攻敵之短。”


    安重雷有些得意的道,當年他隨安邦彥做反,也是打了不少的仗。除一開始占了許多便宜外,後來也在漢人手下吃過不少的虧,尤其是漢軍的火炮火銃,給他印象深刻,對彝兵造成極大的傷害。


    彝族的土兵缺少火器,也不太懂圍城做戰,因此還是在野外山嶺間打戰才是上策。


    “咱們先不急著打貴陽,咱們這次換種打法,先聯係各部起兵,再把那些不肯起兵相隨的,那些搖擺不定,還站在漢人一邊的出裏爬外的家夥,先滅了,等控製了其它地方,到時就算漢軍占據著貴陽又如何,到時咱們四麵包圍,圍也要圍死他。”


    這時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牛角號聲。


    廳裏的安重雷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安勝也連忙起身。


    那牛角號聲,急促無比,明明是警示之聲。


    “怎麽事,快,去外邊看看。”


    安勝忙向外跑去,出了官廳,他直接往寨門跑去。這時,街道上已經很是混亂,不少人跑來跑去,他衝到寨門,剛好看到一隊土兵正慌張的關門。


    牛角號再次響起。


    但是這一次,號角聲卻是自外麵而來。


    安勝登上寨門上,卻正好看到寨子外遠處天邊一條黑線出現。


    “是漢軍,漢軍殺來了。”一名土兵驚慌的喊道。


    安勝黑著臉,他從自己的腰間拿下一個布袋,從裏麵取出一件寶貝千裏鏡。拉開千裏鏡,頓時能把遠處的景象看的很清晰。


    映入眼中的是許多兵馬。


    但卻並不是意料中的漢軍,反而是很熟悉的裝扮,有纏青布包頭的彝人,也有苗人,還有漢人。


    可這些人明顯不是漢軍,但卻都舉著旗幟,拿著刀槍弓劍。


    他們的隊伍並不混亂,反而很整齊,那一麵麵旗幟飄揚,上麵還都寫著字。安勝是識得漢字,也會說漢話的,他舉著千裏鏡仔細的觀看那些旗幟上的字。


    看到有的寫著龍裏縣城關鎮民兵營,有的則寫著新添縣丹平鄉民兵隊,這些旗幟基本上都是如此,前麵寫著某某縣或者某某鄉,後麵則是民兵營或者民兵隊,也有叫民兵連的。


    安勝疑惑不解,為什麽這些本應當起來反抗漢軍的本地人,會打著這些旗號殺到則窩則溪來?(未完待續。)


    ps:感謝卑微的行者、天長地遠虎子哥、東北胡子oo7、術士o、我愛我姐我弟,謝謝大家,都忘記更新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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