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暖風和煦。


    中原總督李樹初和開封鎮總兵齊國遠換了身便家,一個身著月白儒袍方巾,似一個中年文士。一個則勁裝錦衣,似一個習武的護院鏢手。兩人也沒打儀仗擺排場,各帶了四員親隨就入了開封城。


    朱仙鎮是一個非常繁華的商鎮,但與開封城一比,卻又小巫見大巫了。開封城就算在全國,也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繁華大城,尤其這裏依著黃河、沙河、睢河等,西麵是洛陽,東麵是徐州,北麵則是濟南、臨清,四方通衢,商旅雲集。


    本來,做為堂堂漢帝國九大總督之一,李樹初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做為總督,他有禦賜的王命旗牌十二副,還有金銀令箭,尚方寶劍,既管轄河南、山東兩省的地方民政,同時也統領軍務,還兼理河道,負責漕運等,真正可謂是權利熾手可熱。


    這樣的封疆大吏,出行是有一套專門的依仗以及護衛的警衛的。全副依仗排場若打起來,那可是非常威風的。


    不過李樹初不是那種愛擺威風的人,齊國遠雖是新朝的新貴,但一樣不好那些虛名。


    兩人就帶著幾個做長隨裝束的護衛一路走著入了開封城,在崇禎朝,河南幾度被流匪劫掠燒殺,加之河南遭遇了數次大災,連開封這樣的重鎮也曾一度百姓爭相出逃。


    可如今,開封城又已經處處商鋪幌子招搖,商賈雲集,到處都是民眾,又恢複了元氣。


    走在街上的李樹初對於開封的這一切很滿意,新皇立國。中原這個天下腹心之地,並沒有立即爆發大規模的動亂。除了豫西那邊還在剿匪,豫東和山東一帶。都很平靜。


    在一道道新政善政下,百姓正在陸續返鄉。各府縣也都在積極的開展災後重建工作。不過比起萬曆之時的開封繁華景象,還是有些差距。


    要想讓百姓都返鄉,還得讓百姓都能過上溫飽的好日子,他這個總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首先就是得有錢。又不能擾民,百姓現在是半點負擔都增加不了了。


    如何兩全,看來也如齊國遠說的那樣,唯有先向前朝的宗室們開刀。打倒這些宗室。不說中原兩省重建恢複的本錢有了,甚至還能為朝廷上交一大筆資金。


    不過涉及前朝宗室又很敏感,既要讓宗室吐出那些不應再屬於他們的土地財富,又要不逼迫過份,這倒不是簡單的事情。


    李樹初進了開封後沒急著去原周王府,而是先和齊國遠滿城逛了一遍,尤其是先去四海銀行、鹽店、糧店等幾處轉了轉,還問了問情況。


    開封四海銀行生意興隆,李樹初排隊到櫃台,試著要求兌換一千元銀元券。要求兌換成銀元,結果櫃台滿足了他的要求,一千塊銀元如數兌換給了他。


    齊國遠跟著上前要求把一百塊銀元券。兌換成銅元,一塊銀元兌二百文銅元。齊國遠特別要求銅元一文兩文五文的都要一部份。


    櫃台後的人叫來了他們的襄理,那襄理沒拒絕他的要求,叫來兩名女營業員,按他的要求把銅元都兌現了。


    這時齊國遠又要求兌換一萬塊的銅元。


    “抱歉,客官,按銀行的規章,銀行一次隻能兌換一百塊以下的銅元。”


    “那給我把這一萬塊銀元券全兌換成銀幣總成吧。”


    “這個也很抱歉,客官。兌換超過一萬銀元券。需要提前一天預約。而兌換超過一千塊銀元幣,需要三天提前預約。兌換超過一萬塊銀元幣,則需要提前七天預訂。”穿著長袍的中年襄理很客氣的對他們解釋。


    “若是我要兌換一百萬塊呢。需要多久?”李樹初很有興趣的問道。


    “這位客官,如果您有這麽大的銀元要兌換,那需要提前預約,我們會以授予您最尊貴的五星級貴客待遇。如果是一百萬銀票兌換為銀元券,若是外地分行開的票,則需要十天時間,本分行開出的銀票兌換隻需要七天。若是要兌換成銀幣,那麽按規矩,外地分行的票兌換如此大數額銀元幣需要提前一個月時間,本行銀票兌換銀幣需要二十天。”


    李樹初更在意的是能不能兌現的了,“一百萬全都兌現成銀元?不是銀元券?”


    “當然可以的。”


    “那三百萬,五百萬呢?”


    襄理保持著臉上的笑容,十分自信的道,“別說三五百萬,我們開封分行就是一千萬塊銀元也能兌換的出來,不過按朝廷的法令,超過十萬塊銀幣、一百萬銀元券的兌換,都是需要在官府報備登記的。”


    李樹初滿意的點頭,最後和齊國遠又把剛兌換出來的所有銀元和銅元又都存進了銀元。襄理對他們這種瞎折騰的行為,也沒有不滿,依然和氣的把存款手續辦好了,甚至還給他們升了一個一星級客戶。


    走出銀行的門,齊國遠嗬嗬笑了笑,“這些銀行的夥計態度很不錯。”


    李樹初卻拿著一張手續單,揚了揚,“我們剛才先取後存,短短一會時間,銀行就收了取、存兩筆手續費,這買賣難道要不得,你多折騰幾迴,他們越高興,這手續費可是按次收的。”


    李樹初接著又去了官營的鹽店、糧店、煙酒茶店,順便又去逛了遍幾個市場。發現開封城不論是官店私店,各種奢侈品、生活必須品等都很充足,價格也比較平穩。


    尤其是糧鹽油布等數樣生活必須用品,都保持著一個平穩的價格。


    看到這些,李樹初非常滿意。


    物價平穩,正說明如今開封的局勢很好,民心也很穩定。一個地方穩不穩,看物價就能知道。若是動亂將起,那麽從物價的波動就能發現蛛絲馬跡。


    逛了一圈,李樹初和齊國遠終於來到周王府。


    周王府占地極廣。尤如一座城中之城。如今雖然已經摘下了王府的牌匾,換上朱府的牌匾,可依然處處彰顯著其富貴不凡。


    朱門高牆。庭院連綿。


    兩人一身普通衣著帶著幾個普通衣著的長隨走到近前,大門前立即有人走了過來。喝止了他們。


    “站住,什麽人,沒看見這是周王府嘛,隨意亂闖什麽。”


    齊國遠站住,冷笑兩聲,“周王府?這門上不是掛著朱府的牌匾嗎?據我所知,本朝還沒有封過王爵吧,這周王。是大漢帝國的周王,還是哪朝的周王?”


    那幾個守門的家丁也似乎為齊國遠的話語氣勢,還有他那隻獨眼給震住了。


    態度稍變了些,“我家主人是前朝周王爺,如今雖改朝換代了,可當今聖上也下詔說過要善待前朝宗室,畢竟論起來,當今皇上也曾是入過前朝宗氏族譜的。”


    “你們什麽人啊,可是要拜見我家主人?”


    李樹初上前一步,“在下總督府的師爺。這位是我們總督大人的親兵。我們奉了總督大人之命,前來拜見朱老太爺,有總督大人的書信要奉上。”


    一個年紀稍長些的門子過來又打量了一下李樹初和齊國遠。最後目光又掃了眼二人身後的八個隨從。


    點了下頭,“有帖子嗎?”


    李樹初搖了搖頭。


    老門子皺了皺眉,最後道,”你們到那邊門房裏坐下,我去裏麵請示一下。“


    周王府很大,周王府的門房自然也很大,他們府上的門房甚至還分了左右。


    都是讓人候見時休息等候的,但兩個門房卻並不簡單,而是內有玄虛。左邊的那個門房。過去都是有身份的人前來拜會侯見時呆的,裏麵裝潢的很漂亮。夏天有冰鎮酸梅湯,冬天有火爐還有熱茶。甚至還有家仆伺候著。


    而右邊的則不一樣了,右邊的那個門房,裏麵隻有挨牆的兩排長條板凳而已。


    一個家丁領著李樹初兩人往裏走,這時八個護衛要跟著進去,他卻一把將人攔下。


    “你們在外侯著,裏麵沒你們位子。”


    李樹初轉頭對護衛道,“你們就在附近轉轉,去鄰近的茶鋪喝會茶,一會再來接我們就是。”


    家丁領著李樹初兩人進入右邊門房,扔下兩人,留下一句不冷不淡的話,“你們先在這裏坐著,什麽時候上麵叫你們進去,我會來通知。”一邊說一邊望著兩人,等了一會,見兩人也沒個表示,就不滿的哼了一聲出去了。


    坐在冷板凳上,齊國遠笑道,“大人剛才是故意的吧。”


    李樹初宦海多年,曆經數朝,自然知道這些門房的規矩的。都說宰相門房七品官,這周王家的門房也不比宰相家的差。若是從前,如他這樣的幕僚身份來求見,若是不給門房銀子打點,隻怕怎麽著也得被晾個一兩個時辰,才會替他通報。


    “這家府第上下,依然還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皇室宗藩了呢,連個小小門子都把自己當成了七品官了。沒事,他若不通報,咱們就在這裏坐一會冷板凳。”


    齊國遠笑笑,“這又何必嘛,在這幹坐著也沒意思,我去問下看有沒有茶水,逛了半天了,口也幹了。”


    牆角木桌上倒有個茶壺,齊國遠一拎卻是空的。他拎著茶壺走到門口,“兄弟,有沒有茶水,幫忙弄一壺來。”


    門房迴頭瞧了他一眼,見他一手提著壺,另一手空著,便又哼了一聲轉迴頭去,再不理會他。


    王府大廳。


    朱恭枵換上了一身普通的綢緞長袍,戴了頂普通的萬字巾。


    在他下首兩側,則是開封周王係原三十六郡王以及下麵的諸家的家主,濟濟一堂。


    “總督不是說今天過來嗎,怎麽這個時辰了還不見人?”一人坐著有些不耐煩的道。


    “是啊,這些家夥也太擺譜了,姓李的當初也不過是我們皇明的入贅女婿而已,如今倒是騎到我們頭上坐威坐福了。”


    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


    朱恭枵重重的咳嗽一聲,目光在這些子侄兄弟們身上掃過一遍,“不會說話就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們當啞巴,不知道禍從口出?”


    等大家都閉了嘴,朱恭枵轉頭對大兒子道,“你沒記錯日子,他們說的是今天來?”


    朱紹烱擦著額頭的汗水,“沒錯,就是今天啊。”


    朱恭枵眉頭皺了皺,心裏也有些不滿。


    “既然說了今天來,那他們肯定會來,再等等。”


    丫環上來,重新給眾人換上新茶,端上點心。


    又坐了有個把時辰,許多人終於不耐煩了。


    “我說,他們不會不來了吧,這都什麽時辰了,再過會天都黑了。”


    “就是,我看他們根本不會來。”


    “人家如今是朝廷新貴,誰還把咱們放在眼裏啊。”


    “幹脆各迴各家算了,不伺候了。”


    朱恭枵騰的站起,一眾人總算又閉起了嘴,朱恭枵目光掃過眾人一遍,然後甩了一下袖子,走到後院去了。


    周王一係的各家家主都在前院廳堂喝茶,各家的女眷今日也齊聚一起,在後院喝茶。


    今天來的不但有各家的妻子,還有各家的年青女兒。


    這些原來的郡主、縣主、郡君、縣君、鄉君,也都是有俸祿的,郡主有八百石祿,途遞減,她們的女婿都稱儀賓。


    平日裏,各王府的郡主,各郡王府的縣主,還有各鎮國將軍府的郡君等等,哪個不是高高在上。


    明朝的宗藩待遇向來優厚,尤其是明代從不和親,因此這些宗女們從不用為擔憂會被和親嫁到域外番邦,她們的夫婿多是地方大族子弟或者官宦子弟。


    甚至有不少,還直接招婿上門,如李樹初,當初就是被安東王招贅上門。


    不過現在,這些宗女們,也一夜之間沒了頭上的尊貴頭銜,成為了普通的女子。甚至還因為頭上頂著前朝宗女的這個身份,使得她們的地位一落千丈。


    過去各家宗女不愁嫁,如今則是無人敢來問津了。


    原本朱恭枵還想著,趁今日李樹初齊國遠來訪之機,順便讓他們見一下各家的年輕未嫁女子,也許有機會,跟這些朝廷新貴們聯姻,找一個新的靠山。


    可現在,天都黑了,李樹初和齊國遠卻還不見人影。


    送了二百五十萬塊銀元,居然換來這樣的迴複,朱恭枵很憤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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