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親王世子一下子跌落為庶民凡人,如今還要跑到軍營外求見一個曾經的流匪,朱紹烱心中除了無比的鬱悶之外,更多的還是覺得自尊受辱。


    軍營裏的總督李樹初和總兵齊國遠聽說前周王世子前來拜見,不由的相視一笑。


    “說曹操,曹操就到啊。”李樹初哈哈一笑,“走,去見見這位朱公子。”


    說來,李樹初跟朱紹烱還是有點親戚關係的,畢竟他妻子就是老朱家的人。另一方麵,畢竟如今新朝初立,皇上也幾次交待,對於這些前朝宗室,得善待。


    李樹初和齊國遠親自到軍營門口相迎,這番客氣有加以禮相待的模樣,倒令朱紹烱又有些受寵若驚起來,隨即他心裏甚至又感覺到過去身為世子殿下高高在下的身份優越感來了。


    朱紹烱從身後的管事手裏接過一個盒子,走到李樹初和齊國遠二人麵前。


    “李督臣、齊總鎮,這是我們開封朱家湊的一點銀兩,希望能犒賞一下朝廷的勇士們。”


    小木箱打開,裏麵是一遝銀票,全是百元一張的大額銀票,百張一遝,足足一百遝。


    齊國遠看著這麽多銀票,倒是有些意外了。


    他伸手在箱子裏拿起一遝,翻了翻,全是嶄新的銀票,四海銀行的新銀票。


    “一百萬塊銀元?好家夥,開封朱家還真是本地豪門啊,出手就是不一樣。這錢,真是犒賞我開封鎮將士的?”


    朱紹烱道,“犒賞將士,應該應該。”


    齊國遠毫不客氣的把錢箱收過,遞給了身後的副官。“王副官,清點下銀票,然後開張收據給這位朱公子。”


    朱紹烱倒是有些意外齊國遠的直接。


    他嘿嘿笑了笑。“收據就不用了。”


    齊國遠那隻獨眼一瞪,“什麽意思。難道我老齊還會貪了你的銀子不成?既然你拿錢犒賞官兵,那這錢就一定會用來犒賞官兵,一分不少的都會歸入軍中財務。”


    這番話很直白,不過朱紹烱卻不相信。


    他見過太多的軍官,哪個不喝兵血扣軍餉?就說過去左良玉在河南時,就沒少上他們周王府勸過餉,他們周王府每次也都三五千的給,可這錢最終會有幾兩真的到士兵頭上。還不都是落入軍官們的腰包裏了。


    這一百萬塊銀元。朱紹烱相信最後肯定也是大部份落入齊國遠手裏,說不定李樹初最後也要分上一筆。


    朱紹烱一邊輕笑,“將軍帶兵守護一方安寧,犒賞助餉也是我們地方應當的。”說著,他又招手讓管事又提上來一個箱子。


    箱子打開,裏麵卻又還有三個小箱子。


    朱紹烱將第一個小箱子取出,打開送到李樹初麵前,“這裏是五十萬銀元,是我們開封朱家給總督衙門的一點心意?”


    李樹初微微笑笑,“什麽意思?賄賂本官?”


    “當然不是,隻是如今河南百廢待新。處處需要銀錢,這筆錢隻是捐贈給總督衙門,用以開支。”朱紹烱擦著額頭的汗水道。


    這年頭。送錢也還得上趕子求人了。不過他相信,天底下沒誰跟錢過不去,何況是這種主動送上門來的錢。李樹初也不過是裝一裝罷了,等這錢真到了他手上,該怎麽用,用到哪了還不是他說了算。


    “哦,原來開封朱家如此高義,也好,那我就收下了。我也給朱公子寫一份收據,迴頭這些錢入了衙門的帳中。以後如何開支,用到了什麽地方。也一定會寫個詳實的記錄送到朱府。並且,我定會將此善舉如實奏報朝廷,請朝廷下詔表彰你們朱家的義舉。”


    “不必如此麻煩,不必如此麻煩。”


    “一定要的。”


    朱紹烱見李對初收下了五十萬,又取出第二個小箱子,打開,依然是五十萬。


    “這些是送給齊總兵的。”


    齊國遠也笑笑,“這應當是捐贈給軍營開銷的吧?”


    “是的,是的。”朱紹烱現在也不好說是送給齊國遠個人的了。


    “還有一個箱子裏,不會也是銀票吧,又是送給誰的?”


    朱紹烱很尷尬,第三個銀箱裏也是五十萬,這本來是要送給開封軍鎮的那些軍官們的。可現在,他也隻能說是開封朱家要捐贈經河南各府和開封軍鎮各師協們的經費了。


    李樹初和齊國遠沒半點客氣,送多少就收多少,四箱銀票,一共二百五十萬塊,其中齊國遠的開封軍鎮收了一百七萬,李樹初的總督府收了八十萬。


    他們痛快的收下所有銀票,然後轉手給了收據,還各自在上麵簽了名蓋了私章和公章。


    拿著幾張收據,朱紹烱心想,真是既要當**又要立牌坊,收錢就收錢,還非得來這麽一套。他就不相信,他們收了這些銀子,還真會把錢往外掏,不放進自己的腰包。


    拿著幾張收據,最後朱紹烱離開了要塞。在迴去的路上,坐在馬車上的朱紹烱突然想到,自己錢是都送出去了,可除了拿到幾張收據,其它的一無所獲。


    錢是送出去了,可不論是李樹初還是齊國遠都並沒有給過他們朱家什麽承諾。他望著手裏的幾張收據,突然後悔不該收下這些了。


    “李樹初和齊國遠不會收了錢不肯辦事吧?這些王八蛋!”


    迴到開封城周王府,他立即去見父親。


    老周王朱恭枵一見到他,立馬站了起來,充滿期待的問道,“他們收錢了嗎?”


    朱紹烱有些心虛的點了點頭,“都收下了,很痛快。”


    “那就好,拿人手短,吃了我們的總得替我們辦事的。二百五十萬塊銀元,這麽大筆錢他們隻要敢收,我們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他們收錢很痛快,隻是他們給了收據。”說著。朱紹烱拿出了那幾張收據。朱恭枵看著那幾張收據,看著上麵詳細的寫明著收錢的時間地點見證人以及數額等等,還有李樹初和齊國遠的簽名和印章。瞪在了當場。


    “你要他們給的收據?”朱恭枵忍不住怒喝道。


    他見過愚蠢的,可還沒見過這麽愚蠢的。送禮行賄居然還要人打收據。


    “我沒有,是他們主動要打的。”


    “他們打,你就拿?你就這麽蠢,這東西也要收據,你當是去酒樓吃飯喝酒,走時要發票了?蠢貨!”


    他是要兒子去行賄,可現在拿了收據,就等於拿了收錢者的把柄。這就不是送錢。而是要挾人了。這不是嫌死的太早了嗎?


    “可李樹初和齊國遠人都不錯,還說了過兩天要親自上門來拜訪的。”朱紹烱辯解到。


    “把收據留下,你出去吧。”朱恭枵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碰上這麽惷的兒子他也沒有辦法了。還真當如今還是大明王朝嗎?


    朱仙鎮軍營。


    李樹初和齊國遠望著擺在麵前的那幾箱子銀票,相視而笑。


    “這開封老朱家還真是豪爽,一出手就是二百五十萬塊銀元券。”


    “這錢我們能收嗎?”齊國遠問。


    李樹初笑道,“有什麽不能收的,朱紹烱也說的清楚,這錢又不是給我們的,不算行賄。這是地方的捐獻助餉,是給軍營和衙門開支用的,這錢又落不了咱們腰包。最後還是用之於民嘛。況且,咱們收據都是打了的,到時這些錢都立個專帳,專款專用,用的每一分每一文,我們都記在專帳上,要定期公開這筆款子去向花銷的,還得呈報朝廷。”


    河南地處中原,可每到亂世之時。河南往往就是重災區,饑民最多的地區。受戰亂影響最重的地區。


    李樹初來中原任總督,上任之後壓力也是很大的。皇帝早宣布要給所有官員工資翻倍。甚至連胥吏的薪俸也要上調,此外還要盡量取消地方的加派加收。這固然是善政,可也意味著財政會很吃緊,朝廷也不可能無限製拔款。


    更不要說,地方還要搞恢複生產,災後自救,清理普查等,哪項不得要錢。皇帝給他的不是錢而是政策,讓他清理商稅,從商稅方麵著手籌集資金展開恢複自救。


    不過要收到商稅,先得理清上下,得整頓吏治,這些都得要錢。


    現在朱家一下子送來二百五十萬,倒是雪中送炭了。


    “這筆錢我看不如這樣分配,給你們開封軍鎮一百萬,用做糧餉、賞賜,以及將士和家眷們的安置,另外還有新建設堡壘、炮台和兵站。此外,七十萬則用做架子軍和動員軍、預備軍和鄉軍的開銷,你覺得如何?”


    齊國遠笑道,“我沒意見,按督臣大人的意思辦。”齊國遠從一開始就沒想到要從這些錢裏下手,他是開國功臣,好歹也是開國子爵位,又是前將軍的高級軍官。大漢帝國的官員們薪水都大大增加了,就算不喝兵血,也一樣收入很高。


    何況還有各種賞賜和補貼,平時他吃住都是在軍營裏,都不用花費自己的錢。湖北的妻子也是普通農家出身,懂得勤儉持家,並不講排場亂花錢,如今他的收入,完全可以過很體麵的生活,沒必要為了一些錢財,送了自己的前程。


    “剩下的八十萬,會用做兩省各府縣官員們的加薪,用做災後重建,這些都會做為專項資金列入專帳的。”


    齊國遠笑笑,“八十萬雖不少,可兩省諸府縣上千萬百姓呢,這兩省也是曆年來遭災遇匪最嚴重的地區,尤其是如今豫西一帶還流竄著大量的匪寇,要恢複這銀錢可少不了。八十萬,隻怕不夠啊。”


    他意味深長的對李樹初道,“開封朱家很富有啊,我看,可以再從他們身上弄個千八百萬出來,另外洛陽等各地,還有許多宗室呢。”


    大明宗藩遍天下,其中尤以河南最多,幾乎無一府縣沒有宗藩。這在地去,是壓在河南百姓頭上最沉重的一座大山,而現在,齊國遠卻覺得這是河南最大的一座金礦。


    “我給陛下寫封奏折。”李樹初想了想,迴答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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