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州城內堡裏,一輪炮轟剛剛結束,硝煙還未散盡,城堡牆上升起了一麵白色的大旗在搖晃著,是那麽的醒目顯眼。


    城下傳來門閂被推開,接著是吱呀呀的堡門打開的聲音。


    百餘步外的楚軍盾陣後,瞬間爆發無盡的歡唿之聲,“叛軍投降了,叛軍打開城門了!”


    聽到這歡唿之聲,正在蓋州外城頭上與自錦州趕來的祖大樂、祖大名和祖大成三兄弟談話的劉鈞也不禁哈哈大笑。祖大樂三人都是征遼前鋒將軍祖大壽的兄弟,曾一同在大淩河被圍假降,後來隨祖大壽返迴錦州繼續對抗清軍,這次又被圍錦州。錦州解圍之後,祖大壽立即派了三位兄弟趕到遼東見劉鈞。


    祖家三兄弟是奉兄長之命前來,想從劉鈞這裏購進一批火器。


    對於這件事情,劉鈞答應為錦州鎮打造一批火器,但都非最先進的銃炮。一開始祖氏三兄弟見到樣品後還很高興,可當他們發現楚軍中裝備使用的火器更加先進的時候,他們便有些看不上那些火器了。


    他們想要劉鈞軍中的這些大炮,尤其是對楚軍鎮直屬重炮標的那些大口徑重炮十分感興趣,可惜劉鈞不賣。任他們怎麽開價,劉鈞根本不理會。出售一些普通的火炮,既能賺取不少利潤,也還能免除來自朝廷的一些壓力,可讓劉鈞把最先進的火炮出售給錦州軍,劉鈞卻是絕不會幹的。


    劉鈞賣了一批騎銃給吳三桂,換來萬匹珍貴的戰馬,已經是底限了。


    “山東三叛徒開城投降了?”


    祖大樂震驚的看著那麵晃動的白旗,還有緩緩打開的內堡堡門。


    祖大樂可不僅是依靠祖家的名聲才做到遊擊將軍的,崇禎元年的時候。因為長期欠餉,爆發寧遠兵變,當時寧遠十三營俱亂。惟有祖大樂所統一營不動。崇禎三年時,又率兵隨孫承宗收複灤州諸城。


    此後又有祖寬一起率領關寧鐵騎南下鎮壓中原流匪。隸屬盧向升,被盧向升稱讚為援剿之後,惟祖大樂祖寬所統遼兵為最勁,殺賊亦最多。


    在祖家諸兄弟子侄中,祖大樂最擅將兵,禦下有道,作戰勇猛指揮有方。


    可現在,楚國公僅用了半個月時間就把孔有德五萬人堅守的蓋州城拿下了。這戰績驚人。而最讓他震驚的不是楚軍以三萬兵攻破五萬軍把守之城,而是仗打到現在,聽說楚軍三萬餘人一個人都沒有戰死,隻有幾個受傷的。


    這根本就是難以相信,三萬人破五萬人之城,居然一兵未折,就打的孔有德出城投降了。這可不是流匪,不是中原那些農夫的烏合之眾,這可是山東三叛將的兵馬啊。當年在登州時,孔有德把圍剿的官兵殺的落花流水。到了遼東降清之後,兵馬更加強壯,是清虜中既裝備大量火器重炮。又擁有精銳騎兵的一支精銳,可現在,僅半個月就打的投降了。


    難以想像。


    “楚軍炮火之勁,確實無人可擋。”祖大名也在一邊喃喃歎道。這兩天,他們也是親眼目睹了楚軍的炮火。


    在錦州一鎮隻有十幾門紅夷大炮的情況下,楚軍的炮火卻多的讓人驚心。楚軍每協都有一個炮營,下轄六個炮連擁有一百二十門大小野戰火炮。一個鎮有六個野炮營加兩個重炮營外加一個重炮標,一個重炮營有二十門巨炮。


    楚軍一個鎮下的野戰炮、攻城炮加起來足有兩百二十門火炮。全都是大炮,最輕的四炮野戰短加農。都遠超千斤紅夷炮。


    而楚軍中除了這些大炮,還有許多山地榴。各步兵標中都裝備不少,甚至連輜重營、工兵營這樣他們看來屬於輔兵的營。都裝備山地榴。而那種山地榴極輕便,威力卻遠勝錦州所裝備的佛朗機和將軍炮。


    錦州軍中大量裝備的主力型火炮虎蹲炮、將軍炮、佛郎機這些,楚軍根本就沒有,不是隊們沒,而是他們根本瞧不上這些,全都淘汰掉了。


    祖大樂兄弟三個都看不懂楚軍,看不懂朱慈燁,他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沒有慘列的撕殺,沒有蟻附攻城,沒有拚死填壕,不用雲梯,不城衝車也不用攻城槌,楚軍甚至都沒死一個人,圍城十五日,炮轟了十五日,楚軍沒用人命填,而是用一車車的炮彈把蓋州城犁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把孔有德這等悍賊給炸投降了。


    劉鈞嘴角浮現微笑,“我本以為孔有德還能堅持個十天半月呢。”


    祖大樂微微搖頭,心想,堅持?還怎麽堅持,這種被動挨打卻還不了手的戰鬥,能堅持半個月才降,孔有德都已經不愧為悍將之名了。在換一般的部隊,頂多三五天就崩潰了。不過他也對劉鈞的這種戰法有些不讚同,既然有如此犀利大炮,這樣的戰鬥本來就應當三五天結束的,劉鈞卻非拖了半個月。


    浪費了無數的炮彈啊。


    白耗損了大炮壽命,如此犀利大炮可是有使用壽命的,聽說最好的炮也才千發,一般的鐵鑄炮才六百發,過了後就會精度大大降低,不堪使用。


    如此珍貴的大炮,怎麽能這樣胡亂使用呢。應當集中火力轟開城池之後,就派兵爭奪缺口殺入城中的。在祖大樂兄弟看來,火炮明顯比士兵的命更值錢一些。


    況且兵貴神速,能早一天結束戰鬥都是十分重要的,為了一些士卒的性命,就拖延這麽長的時間,這是相當危險和不應當的作法。


    這個劉鈞,根本不會打仗,光憑著炮火之利。


    蓋州城內外已經平靜下來。


    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天氣越發的涼起來,孔有德覺得自己的心也很冷。轉戰拚命半生,最後卻是這等結局。他又想起了當年從遼南投奔東江,從東江出走登州,想到了在山東舉起反旗。想到山東兵敗他渡海投清。


    往事如煙,轉眼間,自己又敗於明軍。不得不開城投降。


    孔有德並不甘願投降,如果可以。他寧願死戰到底也不投降,他知道投降了明朝也不會寬待他。可他也很清楚,手下的兵沒人願意打下去了,隻要劉繼業一句話,有的是麾下的將校們願意砍了他的首級獻城投降。


    這種情況下,孔有德心灰意冷了,尤其是判斷清軍無法來救援後,更是心冷。


    蓋州城五萬餘人馬。在半個多月的圍城中,死了四千多,依然還有五萬餘人。其中戰兵兩萬餘,輔兵兩萬餘,民夫萬餘。


    除了他們,蓋州城並沒有其它百姓,百姓早被明軍第一次攻破蓋州後就遷走了。


    叛軍一隊一隊的走出內堡,他們把兵器扔在堡門外兩邊的空地上,武器釘釘當當的落下,漸積如山。


    他們放下了武器。也解除了鎧甲,僅留著鑲黑的軍袍。


    孔有德帶著耿仲明、尚可喜、沈誌祥領著上百名守備以上軍官最後走出,他們舉著自己的將旗。


    傅宗龍對於這一結果極為興奮。他們都沒有想過,劉鈞真的能奪下蓋州,還俘虜了數萬叛軍。


    太監王坤和盧維寧早張羅著在蓋州城外的空曠地上,修建了一個臨時的土台,做為受降儀式的地點。


    土台上臨時搭建了一個大帳,四周遍列鎧甲森森刀光耀眼的楚軍戰士,台中擺在一排桌案,劉鈞與傅宗龍、範誌完、李春江和王坤、盧維寧、瞿式耜、傅山等一眾督撫監軍巡按總兵們在座,兩側也各擺了一排桌椅。那裏坐的是楚軍破城的第八鎮的各師協標將校們。


    王坤和盧維寧自知這場大捷自己沒出什麽力,因此便把受降儀式的事情都攬在身上。他們還特意從劉鈞的參謀部中借調來許多名會繪圖的參謀們。交給他們一項重要的任務。


    “把今天的受降儀式完整的繪製記錄下來,到時呈奏天子過目。”盧維寧一遍遍的交待道。“一定得把整個場麵都繪下來,盡量詳盡,把每個人物都繪畫清楚,他們的衣服樣貌甚至是表情......”


    李春江坐在劉鈞的旁邊,也是充滿著感歎,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可實際上,他與劉鈞認識時間也不短了,當年他建立九頭鳥,拉劉鈞到自己的隊伍裏做副手,那時他們一起並肩作戰,他負責籌餉,劉鈞負責練兵,然後一起剿匪。


    再後來,劉鈞做了虎頭關的巡檢,李春江也去南京準備科舉考試。他離開九頭鳥也不過一年多時間,一年後,他參加科舉,成了新科狀元郎,選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如今更是外放出任了遼東巡按禦史,這升遷的速度,可以是青雲直上。


    可跟劉鈞相比起來,卻又不值得一提了。


    當年的小小武生,去劉僑家中賀壽還被人輕視的劉鈞,轉眼間,已經天下聞名的大帥。是皇帝義子,遼東提督,征虜大將軍,爵封楚國公勳加上柱國。


    李春江還隻是正七品官,劉鈞卻已經位極人臣了。


    “繼業,你打算怎麽處置孔有德等人?”李春江揮去腦中的那些念頭,望著劉鈞問道。


    “孔有德主動開門投降,我可以饒他們一死。”


    李春江低聲道,“孔有德是十惡不赦的叛徒漢奸......”


    劉鈞一擺手,“孔有德等人確實是漢奸叛徒,可他們的投降,也避免了諸多傷亡。以後我們跟清軍還有很多仗要打,清軍中也還有許多如孔有德等漢奸叛將,如漢四旗的漢軍,如蒙古八旗,甚至還有遼東的許多被奴役的漢人百姓,那些臣服於滿清的遼東地方漢人大族。今天我們放孔有德一馬,也是要傳遞一個信息給這些人,隻要他們肯洗心革麵,棄暗投明,那我們就可以給他一個既往不咎的機會。”


    “如果隻是一味的清算,那隻會把那些人推向滿清,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跟著滿清對抗朝廷到底而已。盡量的分化敵人孤立敵人,對於我們收複遼東,擊敗清韃有很大的幫助。”


    李春江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千金市骨我自然也是明白的,隻是此事重大,隻怕朝中官員並不會支持。”


    “管他們做什麽,他們隻是坐鎮京中,指手劃腳,又豈知國事艱難。打了幾仗勝仗,還就真以為我們局勢一片大好,完全可以輾壓清虜了?不,一個失誤,就有可能前功盡棄。事情有輕重緩急,現在當務之急是對付韃虜,而不是急著要清算孔有德的清帳。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清算,也應當忍一忍,等到遼東局勢真的平定了再說。”


    “那這些兵怎麽處置?解散?還是收編?”


    劉鈞搖頭,“我並不需要這些降兵,可也不會輕易的把他們放歸。暫時來說,我們還沒有能力馬上反攻深入韃子腹地內心,這些人我們放了,很可能轉頭又被韃子征召起來,再調頭來對付我們。”


    “那?”


    劉鈞微微一笑,“孔有德、尚可喜等遊擊將軍以上的軍官,暫時留在遼東做為臨時顧問吧,他們對於韃子的虛實比較了解。百總到守備級的軍官送去海南瓊州安置,其餘戰輔兵民夫全送去台灣,打散安置,讓他們屯田吧。以後若是收複了遼東,可以把他們的家眷也遷去。”


    “就這樣?”劉鈞的一番處置打算,讓李春江大為驚訝。這處置也便宜那些叛軍了,如果寬待那些士兵還說的過去,畢竟一般也隻追究首惡,不問脅從。可劉鈞不殺孔有德等人,起碼也得弄個流放或者監禁吧。


    “這樣的處置,隻怕會引來科道言官的彈劾。”


    “既然要千金市骨,當然就得把姿態做足,既然都饒孔有德等人一死了,那再監禁或充軍,豈不是效果大打折扣?再說了,孔有德等軍官放在營裏,也是監視著的。而且,他們也確實是有一些價值的。


    “我總覺得此事還是應當慎重,最好先請示陛下,由陛下做決定。”李春江身為巡按,同樣也負有對劉鈞的監督彈劾的職責。


    “我會的,但陛下旨意下達之前,我還是會按我的決定處置他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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