鄖陽宣和門,又稱大東門,此時這座城門處,兩支兵馬正在對峙。


    “奉朱撫台之令,大東門現在此由我們接管了!”撫標前營遊擊將軍趙士義帶著大隊人馬,站在大東門前,對著前麵的九頭鳥士兵道。


    城門下,駐守此城門的是九頭鳥鎮標左營步兵一局百餘人馬,局百總於家禾冷眼打量著對麵的撫標營遊擊,冷冷的迴道,“我隻知道總鎮大人令我把守大東門,若無總鎮大人調令,我局百餘弟兄與此門共存亡,城門在人在!”


    “放肆!”趙士義大怒,他堂堂遊擊將軍,對麵一個小小的百總居然敢這樣跟他說話。他本是朱大典的親兵隊頭之一,這次提拔為遊擊,統帶著三千人馬,連日來沉浸在那種陡然高升的得意之中,沒想到,現在小小的百總居然敢這樣跟他說話。


    更何況,論理,鄖陽巡撫兼提督軍務,那是整個鄖陽鎮兵馬的最高指揮者,就算是劉鈞的鎮標營,那也一樣歸於巡撫管轄的。現在一個小小的鎮標營百總,不但不把他遊擊將軍放在眼中,竟然還敢不把巡撫大人放在眼中,這真是豈有此理。


    “目無長上,給我命下!”趙士義大喝,要給那不識趣的小百總一點顏色瞧瞧。


    “敢上前者,視為奪門叛亂,可就地殺無赦!”於家禾絲毫不懼趙士義,也不懼他身後的那大隊人馬。麵對著幾個想要上前來抓人的撫標士兵,更是直接抽出了佩刀,大聲喝道。


    隨著他的話落,他身後的一局兄弟迅速的擺開了戰鬥陣勢,以鴛鴦戰陣排開,盾手在前。鏜鈀和鉤槍隨後,後麵是火銃手和弓刀手。


    “點火繩!”


    各隊總喝令,火銃手們便把纏在手腕上的火繩點燃。火銃已經舉起。


    那陣勢,讓幾名上前想抓人的撫標營士兵不由的退後了幾步。


    “你想造反?”趙士義又怒又羞。沒想到小小百總居然如此跋扈,竟然敢來真的。


    “人在城門在!”於家禾冷冷的迴應。


    趙士義感覺騎虎難下,這個時候他要退縮了,那以後還怎麽帶手下兵馬。憤怒之下,他越眾而出,拔刀親自上前,他就不相信,那些九頭鳥敢真動手。


    “砰!”


    於家禾手中的火銃朝天放了一槍。趙士義腿抖了一下,槍響的時候,他還真以為是衝著他打來的,等反應過來是朝天放銃後,他不由的膽氣更壯了。


    “立即放下武器!”趙士義一麵高喊,一麵邁步繼續上前。


    於家禾冷眼看著趙士義越走越近,然後他把放過的火銃交給旁邊的士兵手上,拿過了一支裝填好的火銃,重新夾好火繩,再次舉起瞄準了趙士義。


    “止步。再敢上前,休怪我火銃無情!”


    趙士義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根本不相信九頭鳥敢真對著他開槍。他今天就要拿這些九頭鳥立威。一舉樹立自己在撫標前營中的威望,想到這裏,他心裏甚至有些感激這些九頭鳥了,要不是他們這般愚蠢,自己哪裏去找一個這麽好的迅速立威的機會。


    趙士義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盛,然後,火銃再次響了,他清楚的看到一陣焰火噴起,然後是一陣白煙升騰。再然後,他感覺大腿一陣劇痛。猶如挨了一記重錘似的,整個人重心失衡。全身向前撲去。


    趙士義與街道的石板來了個親密接觸,嘴巴撞在石板上,門牙直接給摔落了幾顆。


    “啊!”


    趙士義終於慘叫出聲,腦子裏早已經一片空白,除了疼痛之外,他什麽都記不起來了。他的一條左腿一個血洞,一道道血箭飆起。


    一時之間,大東門城門口,隻剩下了趙士義那殺豬般的嚎叫,兩邊都是死一般的安靜。九頭鳥這邊是根本不為所動,依然保持著戰鬥陣形,而撫標營這邊卻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小小的百總居然真的敢向著撫標營的遊擊將軍開火,不再是對天放銃,而是真的一槍打在了遊擊將軍的大腿上。


    於家禾收起火銃,冷冷的打量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趙士義。


    “若是再不離開,那下一槍可就不再是打在腿上了!”說完,於家禾繼續把守著城門,對於躺在地上的趙士義連個攙扶都沒有。


    這時撫標營的士兵才終於迴過神來,幾名士兵上前連忙把趙士義扶起。趙士義抬頭恨恨的盯了一眼於家禾,想要下令把他殺死,可看了下於家禾那冷酷的麵孔,還有那嚴陣以待的一百餘九頭鳥,然後再看了一眼自己手下人,一個個全都麵帶慌張。


    最後,趙士義還是咽迴了那個命令,他咬了咬牙,對著身邊人怒道,“扶我迴去看大夫!”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趙士義很快在手下的攙扶下,狼狽的離去了。


    這一幕,被許多大東門旁邊的商家和行人所看到,同樣震驚無比,沒有想到總兵大人麾下的九頭鳥居然如此勇悍,而巡撫大人的撫標居然如此慫。


    葉添龍看著撫標營的人離開,有些擔憂的對於家禾道,“大人,咱們會不會惹麻煩了?”


    於家禾放下火銃,哼了一聲,“咱們嚴格遵守著大帥的軍令,至於其它的,天塌了,也自有大帥頂著。”


    “我是說,咱們是不是給大帥惹麻煩了?”


    “麻煩?當然不會。”於家禾道。


    大東門的衝突迅速的報到了朱大典的麵前,聽著腿上纏著紗布的趙士義的悲訴,朱大典臉色無比的陰沉。


    九頭鳥的這個舉動,已經挑戰了他的威嚴。


    “一定要嚴懲不貸!”朱大典拍著桌案。


    這時,一名家丁求見,然後交給師爺一封信封。師爺看後,連忙走到朱大典旁邊小聲稟報。


    “東翁,派去其它幾門接管城門的人,都迴來了,去大西門的遊擊將軍被打了,去南門的更是死了三個,去大北門的也被打傷了好幾個。”


    聽到這消息,朱大典額頭青筋暴起,麵皮漲紫。


    “大人,鎮南侯派人送信過來。”


    “拿來。”


    朱大典本以為劉鈞送信過來,肯定是要認罪請罰的,結果打開一看,差點沒氣死。劉鈞居然上報說,剛剛四門有亂兵衝擊,試圖奪門做亂,還說這是先前那些鄖陽亂兵挑動帶頭,聲稱要嚴查此事。


    “這是顛倒黑白,倒打一鈀!”朱大典憤怒的將信扯碎。


    “東翁請息怒。”師爺連忙勸道。“這個劉鈞是個硬茬,不可力取。”


    朱大典氣唿唿的道,“難道你讓本官忍氣吞聲?這鄖陽究竟誰才是上官誰才是下屬?”


    “自然是撫台大人您是上司,劉鈞是屬下。不過,這劉鈞也不是一般的人啊,他身上帶著侯爵,還掛著蕩寇將軍印呢,而且現在正深得聖意,還有梅之煥、李長庚等人做後台,非一般屬下啊。現在劉鈞如此跋扈,正因於此。若是撫台大人與劉鈞撕破臉皮,隻怕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啊。”


    聽了這話,朱大典稍冷靜了一下。他被調來鄖陽,算是貶官,而劉鈞卻是高升。他現在真跟劉鈞撕破臉,他並沒有把握能贏。尤其是劉鈞現在都敢明著派兵打傷他的人,這說明劉鈞確實不怎麽把他放在眼中。


    最關鍵的,是劉鈞的那些兵將隻聽劉鈞一人的,也並不把自己這個撫台放在眼中,這才是最大的問題。一起衝突,劉鈞握著這些悍兵,自己怎麽鬥?


    “東翁,徐徐圖之。不管怎麽說,您都是巡撫,劉鈞隻是總兵,一個總兵難道還真能爬到巡撫頭上不成?此事我看不宜和劉鈞正麵衝突,還是應當通過朝廷來解決。東翁應當收集劉鈞不法之證據,然後奏章彈劾劉鈞。學生相信,不管是朝中眾臣還是皇上,都不會有人希望看到一個驕橫跋扈,敢騎到巡撫頭上作威作福,不受朝廷控製的總兵存在的。”


    朱大典想想,這也確實是個辦法。可一想到他得向劉鈞退讓,就越發的憤怒。


    “鄖陽有他沒我!”朱大典恨聲道。


    “早晚必然治他,但不是現在,不妨忍讓他一時。”


    當天,朱大典派人通知劉鈞,先前四門衝突,都隻是一場誤會。現在事情已經查清楚,以後不會再出現這些誤會了。鄖陽七門,依舊由劉鈞的鎮兵把守。


    朱大典退讓了。


    “大帥,這事有些反常啊。”傅山等軍官們提醒道。


    “不必擔憂,管他想使什麽陰謀詭計,總之我們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劉鈞根本不懼朱大典,如果朱大典不把手伸的太長,劉鈞願意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朱大典想要耍上司的威風,胡亂指揮伸手,劉鈞可不會給他好臉色。


    “給於家禾等四門當日守軍弟兄們,都通令全軍嘉獎一次。他們幹的漂亮,牢守了軍令。”劉鈞道。想了想,他又道,“派一些兄弟,這段時間盯緊點巡撫衙門和撫標營,確保一切都在我們控製之下。”


    “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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