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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梅之煥的詢問,劉鈞心中早有答案。


    “迴稟老師,學生以為,朝廷剿匪剿了這麽多年,並非因為賊匪有多強悍,實因賊匪就如星星之火,根本撲來不及,隨時都能死灰複燃,再成燎原之勢。因此,關鍵還是得剿撫並用。”


    “剿撫並用?”梅之煥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實在是這四個字不知道多少大臣們提過,這些年來負責剿匪的重臣從楊鶴到熊文燦,提出剿撫的人太多了。甚至其中力主撫的楊鶴和熊文燦都沒好下場。


    “當然,剿匪並用,首先得剿,然後再撫,恩威並濟。並且,撫也得要有手段。比如每剿來一賊,得將賊區分開來,那些為禍多年的賊首自然不能輕饒,就算要撫,也必須把他們的兵馬給拆分,兵將分離。而且必須得是先打服了再撫,尤其是不能賊一失勢喊降就同意,得徹底掌握了主動權才能撫。”


    事實上,這些年朝廷打服的賊匪並不少,不少被打服後投降的賊將,也有好多從此死心為朝廷賣命的,其中不乏許多都曾是賊匪中有名的首腦頭目。


    “先打服,再招撫,然後是安置。安置也很重要,如果不能安置好,賊匪隨時都有可能複反,當年的楊鶴招撫流賊,賊也一度受撫,可最終還是反了。為何,隻因活不下去。”


    梅之煥聽了長歎一口氣,劉鈞說的並不新鮮。朝廷中有識之士都能意識到這些,可關鍵是如何做到。現在別說撫,就是打都打不到賊匪了。他們四處逃竄。


    楊嗣昌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麵之網的剿匪之策,其實就是因為賊人流竄不定而特別提出的策略。他的想法其實是不錯的。把中原劃分為十個戰區,四個專防,六個專堵,而督師總理則專門追擊。


    可這種看似完美的策略,其實毫無可行性,因為這需要太好的配合了。而事實上,如今大明朝廷最缺的就是配合,總有各種豬隊友扯後腿。掉褲襠。這就導致,根本堵不住,圍不了,賊人總能逃出包圍圈。


    而賊匪無根據之地,四處流竄作戰,最主要的戰術就是避實就虛,專門到處流竄,瞅準一個空當,就往那些防守虛弱的地方打一仗搶一票,他們都不需要生產。直接就靠搶掠,甚至通過裹挾,隻要主力不失。他們的隊伍便越打越多。


    說到底,還是地方武備鬆馳,麵對賊匪的流竄突襲,一點防守都沒有,根本頂不住,連援兵都等不及。而負責征剿的那各種兵馬,也是問題多多,吃空餉,克扣。欠餉,缺乏訓練。軍紀鬆馳等等,他們各地剿匪。有時卻反比賊匪還要為惡更多。


    當然,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使得賊匪剿之不盡,那就是如今大明地方早已經糜爛了,豪紳地主們占盡田地,還各種特權,把賦稅轉嫁到失地破產的百姓頭上,加劇了百姓的負擔,無數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他們除了造反,實際上別無選擇。正因如此,朝廷是越剿賊越多。


    梅之煥這幾年呆在地方上,是深知這些情況的,因此他對於出任六省總理一點也沒有高興,他心裏清楚,匪是剿不盡殺不完的,從一開始,他就是在打一場永遠沒有勝算的仗。


    “大人當建一支自己的兵馬,以此征剿賊匪,每剿一賊,撫平一眾,安撫好一地,如此才有希望。”劉鈞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雖然看似有些太天真,可也是唯一的辦法。


    “調各地的兵馬剿匪,那些兵多不堪用不說,還反而容易禍害地方。尤其是在朝廷總是欠餉無法及時發給錢糧的情況下,調的兵越多,亂子隻會越大,他們其實不但起不到作用,反在惡化形勢。因此,學生以為,兵並不是越多越好,各省的兵馬不需多,讓他們呆在自己的防區,做好防守就足矣。要剿匪,關鍵還得靠自己的兵。”


    梅之煥這下倒是有些意外。


    “大人手下的保生堡鄉團操練多年,其實並不比官軍差,再加上學生現在也操練了一支兵馬,完全可以以此組建總理標營,這些兵我們知根知底,都是湖廣鄉黨子弟,平時訓練刻苦,也不欠餉,他們士氣遠超各地遠來的官兵。用他們,一個可頂倆。”


    那些各地的官兵並不好用,如左良玉這種跋扈悍將,根本都調不動他。既然如此,還要他們幹什麽。


    說到底,其實這個時候的流匪們並沒有正麵跟官軍對抗的能力。他們靠的還是避實就虛的流竄遊擊做戰,靠偷襲、伏擊等手段打擊官軍。而曆史上,早期在流匪中名聲不顯的李自成突然就強大起來了,也並不是他真的一下子就厲害了,而是朝廷的精銳基本上都被一支支的調到了北方跟清軍作戰,且後來多葬送在了關外,中原徹底的空虛,流匪們才一下子坐大了起來,此後官軍便在正麵戰場上打不過流匪了。


    但是現在,流匪還是不敢與官軍正麵硬戰的,這兩年流匪被盧向升、洪承疇、孫傳庭等朝廷大將打的幾乎盡沒,正因於此。


    不過劉鈞的方法裏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僅靠一兩支精銳,很難堵的到四處流竄的賊匪,而調兵四下圍堵,卻又最終會走了楊嗣昌等人失敗的老路。


    不過事上難有萬全之事,梅之煥還是比較欣賞劉鈞的這種自信的。


    “聽說熊文燦先前已經委你為總理標下中軍官兼標下左營坐營遊擊將軍,還曾許諾給你十萬兩糧餉?”梅之煥問。


    “確有此事,十萬兩銀子已經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看來是拿不到了。”劉鈞也笑了,他也聽說這銀子其實是熊文燦自己掏的腰包,為的是保他的前程。結果最終還是因為左良玉一場大敗,把他給賠進去了。現在熊文燦被押入京,他這五萬兩銀子劉鈞是不會退了。


    梅之煥撫著胡須道。“我不是熊文燦,也沒有他那麽豐厚的身家。可拿不出十萬兩銀子給你。不過如果你願意,我想繼續讓你做總理標下中軍官兼中營坐營官。”


    “老師太抬舉我了,老師建標營,自然當由胡先生任這中軍官。”劉鈞連忙道。胡公國是梅之煥的老搭檔了,一直擔任著保生堡正兵營的營官。


    “公國我另有安排,你就說願不願意吧。”


    劉鈞當下應聲道,“既然梅公有命,劉鈞敢不遵從。”


    “好。要的就是你這句痛快話,我喜歡的也就是你這股勇猛勁。”梅之煥一拍桌案,大聲笑道,然後拿來兩個酒杯,又端來一壺酒,兩個杯子中各倒了一杯。“喝!”


    劉鈞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跟著梅之煥這種直爽的人做事,確實痛快。


    梅之煥當場決定,要建立自己的總理標營,標營共立五營。每營三千,分前後左中右五營。前營就是原來的保生堡遊兵營以及直屬的幾隊人馬,後營則是堡生堡原來的正兵營。而左中右三營。則由劉鈞的九頭鳥教導營、戰兵營和輜重營三營組成。


    劉鈞被授為總理標下中軍官兼中營坐營遊擊將軍。


    “你的三營人馬,什麽時候可以出發?”梅之煥問。


    “都已經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很好,那我們兩天後就出發。”梅之煥將杯中酒飲盡,豪氣萬太的說道,臉上紅光煥發,沉寂多年,終於又得到複出的機會。


    “後天就出發,去襄陽嗎?”


    “不。不去襄陽,我們直接找張獻忠去。先到武昌,然後我們直接坐船去荊州。咱們這次得先賊匪一步,提前把他們的退路給堵了。”梅之煥意氣風發的說道。


    “不去見楊閣部?”劉鈞試探著問。


    “也不就是那一套,現在沒有那個空。繼業,如我所料不差,張獻忠接下來就要竄入四川了。一旦我們若是讓張獻忠等賊匪竄入了四川,那咱們再想短期內擊敗剿滅他可就根本沒有可能。因此,我們現在時間緊迫,必須得搶先一步,堵住他們進川之路。”


    “我已經派人聯絡好了一批大船,我們直接坐船逆江而上,趕到荊州,這能節省很多時間,然後咱們也給張賊來個出其不意,打他個措手不及,暈頭轉向。”梅之煥拉著劉鈞來到一張大地圖前麵,指著地圖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兵馬調動來的及嗎?”


    “這次我沒打算調其它兵馬,就我們的五個營。不調其它人馬,而且走水路,以達到隱秘和突然性。”


    劉鈞心裏驚訝不小,也越發的佩服梅之煥的大膽起來。


    他居然真的打算不去襄陽拜見楊嗣昌,也不準備同楊嗣昌商議,甚至都不打算調動其它兵馬配合,就要僅帶著一個月前還僅是鄉團的標下五營去截張獻忠的道。


    佩服,真的是佩服,不過想想梅之煥曾經收到崇禎的勤王令後,都帶兵走到半道上了,結果聽到自己轄境內有叛亂,便立即二話不說不管皇帝的勤王令,轉身迴去平叛的往事,眼下這事又算不得太稀奇了。梅之煥曾經連皇帝都能丟一邊,何況隻是一個督師。


    不過當年梅之煥甩了皇帝一道,結果事後可就被免職了啊。現在這樣不甩楊嗣昌,就算打贏了這仗,隻怕事後也將徹底得罪楊嗣昌了吧,若是萬一沒取得成功,隻怕更麻煩吧。


    可劉鈞看梅之煥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把這些放心上。想到這裏,他便也什麽都不說了,梅之煥不是蠢人,他想的到的梅之煥肯定早有想到,既然他不在意這些,那自己也就跟著瘋一把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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