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十三在秦古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後,整個人微微一動。


    若不是一直關注著他,恐怕沒人能發現這一細微移動。


    但賈四四就看到了。


    看到之後,她立馬用雙手緊緊捂住自個嘴巴,眼珠瞪大,眼睛裏的眼神複雜到極至。


    似驚喜!


    似疑惑!


    似不安!


    更似無法接受!


    與賈十三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的賈四四,自然知道賈十三於現實中的真實身體狀態。


    以及其身體狀況最多可以支撐的最大幅行動範圍。


    顯然,剛才賈十三的移動雖然輕微,卻屬於自主調整坐姿坐直的那一類型。


    這一類型的行動肯定不是賈十三在現實中,於她麵前可以憑自身力量做到的。


    所以她石化了。


    瞬間似乎突然不知道自個該對這一現象說些什麽才好,做點什麽才對。


    “你錯了,其實我並不喜歡被別人打臉,但現實中,多年來,我又確實是一直被各種各樣的人隨意打臉,之所以我會任由你打我第二次,是因為其實這一感覺我已習慣,習慣到有些麻木了而已,被你提醒後才突然想起,原來我早就不是曾經那個隻能如一攤爛泥般癱在一個地點,任何別人擺布的廢物。”


    就在這一時刻,賈十三閉著眼睛,張嘴緩緩開口了。


    其說出的話語中,每一個吐字發音都很清晰。


    清晰得根本不像是長久癱瘓,不良於行的病人。


    其說出話語時,聲線非常好聽,低沉而又充滿磁性。


    如果不看其長相,隻聽其聲音,估計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以為這一聲音的主人是一名修養極好,行為儒雅,為人親切的優秀年青貴族。


    當聽到賈十三出聲後。


    不僅是賈四四,就連賈四四那些還未年滿十五歲的弟弟妹妹們,也是一臉震驚與不解。


    似乎賈十三張嘴說話是一個,如外星人突然降臨到他們身前般不可思議奇跡一樣。


    而風劍等人卻是刹那無比緊張起來。


    甚至緊張至額頭汗水都不斷往外冒。


    此刻,唯獨還能保持正常,甚至比剛才正常了無數倍的隻有秦古一人。


    他隻是閉著嘴靜靜地看著賈十三。


    如同剛才火力全開嘲諷賈十三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賈十三也並未在意任何人。


    停頓了片刻,沒有得到秦古的隻言片語迴應,卻如一點也不在意般,依舊閉著眼睛自顧自繼續輕語。


    “知道這些年來,都是些什麽人打我的臉嗎?”


    “說來好笑,真正打我臉的人都是曾經我一度以為,不會傷害到我的人。”


    “其中打我次數頻率最高的,不是我那除了對漂亮姑娘以外所有人都喜怒無常的廢物父親賈晴空,反倒是我原本以為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無論我什麽樣都會愛我的母親。”


    “我那母親啊,哪怕是作為她的親兒子,我一樣認為她除了臉蛋漂亮些外,其它均一無是處,事實證明,我這種認為並不是沒有道理,沒了賈晴空的寵愛後,原本她就將一切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當發現我從年幼時起,就於武道方麵展露出優秀天賦後,盡管賈晴空當她是空氣,她也風雨無阻,每天都想著辦法來賈家隻為了多和我呆上一會。”


    “可笑的是,當時的我居然真的相信,她如此做是因為她愛我。”


    說著說著。


    兩滴並不太明顯的眼淚,從賈十三眼角悄然溢出。


    一直仔細觀察著賈十三所有動態的秦古。


    沉默地清晰看見,那兩滴快速淌出又快速消失的眼淚,在溢出的一瞬間,其內飄散出了稍許,常人用正常視線,很難捕捉到的微小黑源力。


    那到底是源力還是血,誰也無法準確區分。


    賈十三的淚快速消失。


    可其原本瘦削的身體內,卻突然冒出一股強烈源力波動。


    波動剛剛生成,還未竄升至頂端,就已經讓周白等年青見習獵手臉色大變。


    下一秒。


    如同不知道自個已經成為所有人焦點般,賈十三突然笑了。


    笑聲很輕鬆。


    情緒與之前講述的內容嚴重背離。


    感覺就如同他的精神狀態此刻已然嚴重分裂般。


    笑著輕聲悠然再道。


    “直到我重傷那一天,我才驚愕發現,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這女人並不是因為我是她兒子才愛我,而是因為我優秀的天賦可以帶給她更多東西,才愛我。”


    “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天,她送給我的不是一個溫暖懷抱,而是連我都記不清有多少下的耳光。”


    “隨後她一樣會一有時間就來看看我,如同普通慈愛母親一般,可誰也不知道,在其他人離開後,她會一邊瘋狂以最惡毒語言咒罵我為什麽要那麽白癡,一邊一次又一次抽打我臉頰,發泄著她那失敗人生中所有的不滿與憤怒。”


    “嗬嗬,雖說我的父親並不是打我耳光最多的一人,卻絕對是打得最重的一人,而且是毫無任何理由的打。”


    “知道我沒了再次站起來的機會後,他就不曾多看過我一眼,可但凡有那一天不湊巧,正好在人群中見到了我,不管他要打誰,其最先打的人卻一定是我。”


    “隨後的日子,貌似就連賈家養的狗與仆人,也能在不高興時打我。”


    “比如被其他賈家主子責罵了,打的是我。”


    “比如某天生活不太順心,打的還是我。”


    “他們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他們的生活都如此倒黴了,怎麽還攤上照顧我這麽一個廢物的爛機會。”


    “如果我早點死了,或許他們就會獲取服侍另一個更有前途新主子的機會了。”


    “所以羅,幾乎在我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有一大半,都如吃飯喝水一般常態的耳光,又怎麽可能引起我太大反應。”


    “相反這一兩年來,再也沒有嚐試過此一滋味的我,再度感受到熟悉的痛感後,還心生了幾分懷念與感慨。”


    “不過小子,你知道那些曾經打過我的人,現在都是什麽樣嗎?”


    在整個述說過程中。


    賈十三的音量很低,卻奇異地讓土堡內所有人都可清晰聽見。


    其兄弟姐妹中,包括賈四四在內均於濃濃混亂思維中,不由自主滋生出深深驚愕。


    似乎他們所有人並不知道,賈十三在癱瘓後還遭受過這些苦難一樣。


    對於賈十三最後一句莫名反問。


    郭陽等土堡內的見習獵手即便實力再渣,包括風劍在內,也均清一色緊張擺出,隨時準備戰鬥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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