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躺在我腿上抱怨著,上大學真沒意思,趕明兒我也退學,老大你也退吧,退了以後我跟你迴家種地去,過幾年田園生活多悠哉啊!老大把安安的話當了真,嚇得從床上爬起來說,你可別拉我墊背,我們家還指我奔小康呢。我在一邊聽得挺心酸的,打個比較心靈的比喻吧:分離就像把刀子,割出了歲月的痕。在我永遠地失去了深愛著我的梁子莊後,我更加感受到對離別恐慌。所以我心裏特別反感安安拿退學開玩笑,對我來說,我們能相處得越久越好。

    許暉很女人地發現了我的傷感情緒,大概是戀愛的關係,激發出如母性一般細膩的心思。她扒拉開安安,坐在我旁邊,小聲地問我找著梁子莊了嗎。想不到她竟然這麽了解我,知道我會暗暗地尋找梁子莊的下落。我衝她苦澀地笑了笑,她明白了,安慰性地摟住我說,沒關係,繼續努力。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明知到他會扔掉手機卡,還是固執地打電話給他,重複地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一個欠揍的女人的聲音;重複地發著煽情的短信,我告訴他,你腳下的路都是我被風吹落的思念,都是那思念凝結的沙,如果你還不願迴頭,那麽追逐你的腳印,我會用盡我全部的青春年華。

    這些天來的我,少言寡語,悶頭於沉思,拒絕一切社交活動,甚至去廁所的次數也是能省就省。周圍的朋友誰也不敢再和我開玩笑,我知道,她們怕一開口,會不經意觸碰到我心底的傷。隻有一天晚上,我拉著安安,到我和梁子莊分手的地方坐了一宿,想讓自己再好好的痛一次,最後一次。難為安安一直摟著我,眼睛都沒敢眨一下,生怕我想不開跳了河。聽說海澱那邊有個算命先生,很有道行。我想去看看,讓他幫我瞧瞧我今年走的什麽倒黴運。以前我媽就幫我算過命,專門算我什麽時候能嫁出去。人算命的說我會在二十六歲出閣,我媽拽著人家袖子問,能不能給往前提兩年,您給做做法。當時給算命的仁兄問懵了,我呢,還傻站在一邊看花園裏的情侶親嘴兒。一晃八年了,現在想想我媽還是真不夠意思,我知道她喜歡男孩子,讓我早嫁人也是為了添個女婿當兒子。說實話,我現在很想嫁人,如果梁子莊現在站在我麵前跟我求婚,我利馬屁顛顛地迴家拿戶口本,今天的我除了幻想還能做什麽?

    再過幾天就是寒假了,我居然晃晃忽忽地過了幾個月,期末考有兩科沒過,無所謂了,我隻想著趕快迴家過年,放幾個雷子,痛快痛快!收拾行李的時候想起了文哥,真是很長時間都沒聯係他了,差不多把他長的什麽樣子都忘了。我抄起手機給他去了一電,好半天才接通。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愉快起來,故意很大聲地說,文哥,你真沒良心,那麽久也不聯係我,把我忘了吧都。文哥淡淡地說,沒啊!最近太忙了,酒吧關了,正著手做運輸生意。我說,是嗎?嗬嗬!你呀,不管幹什麽都能掙錢,咱有本事啊!發達了可別忘了我,以後還得讓你拉妹妹一把了。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我以為是信號不好,剛要掛電話再給他打過去,就聽他深沉地說,五月,你還記得嵐尚嗎?我恍然,因為自己感情的事情我把可憐的嵐尚都忘了,真是該死。我馬上問,對啊!她怎麽樣?還有聯係你嗎?文哥幹咳了一聲說,有,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感覺我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他們在一起了!看來我錯過了很多精彩的故事。

    文哥問我想不想和嵐尚說幾句話,我連忙說不要了,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隻是打個電話告個別,要他幫我問候嵐尚,另外祝福他們。然後草草地掛斷了電話。

    按理說文哥和嵐尚在一起我該開心啊!自己擺脫了男人的糾纏,嵐尚也有了好的歸屬。可是我為什麽會難過呢?是啊,為什麽?因為我自私?那麽優秀的男人放棄了留在我身邊,我突然又失去了最溫暖的關懷,雖然對他沒有愛,但是他是我最深的依賴。看來以後要和他保持距離了,說不定不會再有聯係。總之隻要他們幸福就好了,真的!

    安安提議要和我迴我家過年,她說往年都是一個人過,自己在家吃速凍餃子。我非常歡迎,至少有她在,我不會寂寞。老大她們臨走時都擁抱了我,都說了一句希望我迴來時,迴到從前一樣快樂的話。我肯定的告訴她們,會的。

    火車上,我把文哥和嵐尚在一起的事情告訴了安安。

    “不稀奇,那個小丫頭那麽惹人疼,是男人哪會不動心。誰象你鐵石心腸,放走了個好男人,怎麽樣?失落嗎?”

    “有一點,可我不能自私,反正也不會和文哥在一起,不如看著他開始自己的幸福。”

    “傻丫頭!該發現在你身邊對你最專一的人是誰了吧?”

    “誰呀?”

    “我啊!我安安多善良多體貼啊!連家都跟你迴了。”

    我傻嗬嗬地笑著說,是啊!是啊!其實我心裏正嘀咕著,我媽和安安的脾氣能不能和睦相處。

    忽然間我才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習慣了在迴家的路上才想家;想我爸媽的白頭發是不是又多了;想他們是不是還天天吵架;想大餅是不是還沒處上“對象”;想我的大席夢思床,是不是還鋪著我最喜歡的淡藍色的床單……

    下了火車,一眼就看見我爸在那焦急地四處張望,爸老了,滿頭的白發,微馱的背,流動的人群與他錯身時,他幾乎失去重心。我趕忙跑過去,大聲地叫,爸!

    “月兒。月兒。”爸激動地唿喊著我的小名兒。自打我成年之後就沒聽爸這麽叫我了,我知道,他想我,很想我。

    “爸,你怎麽來接我了?我沒給家打電話啊!”我問。

    “嗬嗬,反正家離車站近,我估計你快迴來了,每天都等從北京來的火車,終於等到你了閨女。”爸說。

    “你怎麽天天等啊?都怪我,早給家打個電話就好了。”我自責地。

    “你這孩子自由慣了,知道你沒給家打電話的記性。沒事,我呀,連溜達溜達。”爸慈祥地笑著,邊說邊要幫我提行李。

    “我自己拿的動。”我堅持不要他幫忙。

    “是啊,伯父,您就讓五子自己拿吧,要不她天天吃那麽多,往哪使勁去。”安安說。

    “爸,這是我同學安安,來咱家過年。”我差點把安安忘了。

    “伯父好!我是安安,沒地方去了,來您家湊熱鬧來了,您可別不歡迎啊!”安安開玩笑地套近乎說。

    “歡迎!歡迎!多好的閨女,走,咱們迴家!”爸熱情地。

    迴家!聽著心裏就舒坦。

    我媽聽見開門的聲音就說:“死老頭,天天說我不認家,你呢?這兩天跑哪去了?”

    我不讓爸說話,偷偷跑到我媽身後,喊她:“媽!”

    “哎呦!嚇死我了,五月迴來了。”媽沒什麽情緒地說。

    我有點失落,轉身迴門口提行李……

    “五月!五月啊!五月迴來了!”媽大叫著。

    “媽,你反應也太慢了。”我委屈地。

    媽跟不敢相信似的一把抱住我,哭著說:“月兒啊!媽還以為是做夢啊!天天都夢見你迴來……”

    我也哭了!我以為她不會想我。

    等後來聽爸說,媽一直想給我打電話,可是就是賭氣不打,因為前兩迴都是我往家打電話說不迴來了,我媽挺要麵子,也挺脆弱的,怕聽我說又不迴來。爸還說,之前我給家打電話,媽都顯得挺冷酷似的,其實催我掛電話是因為她忍不住要哭出來了,她不想讓我聽見,怕我惦記家。上迴暑假我說打工不迴家了,媽跟我說的那些話不是真的,是她生病了,剛做完大手術,怕我聽出端倪,沒及時給我寄錢也是因為實在沒有錢了。偶爾打牌也是和親戚朋友贏贏火柴棍兒的,她怕寂寞。

    聽完,我說了句,我媽真能裝就大哭起來,哭了很久。

    我錯了,不該老說我媽壞話,她那麽堅強,又那麽脆弱。我怎麽忘了自己的性格就是受了她的遺傳呢。

    是我笨,總認為隻有我關心別人,別人不會在意我。原來別人給我的愛要比我給的多得多,比如我媽,比如梁子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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