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來到這家餐廳工作,自己也沒有想到昨天還是客人,今天卻成了看別人臉色的人。人生的起伏就是一條線的限製,錢沒有到手的時候,你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乞丐,錢到手的時候就是一個富富有餘的人。昨天和今天差別如何?完全取決於生活之中的物質財富?

    他坐著,你站著,他要是破產了!你就坐著,他站著。

    經理的辦公室很大,桌子上擺著一個文檔、幾隻鋼筆、還有十多本外國名作,他的後麵掛著一幅字畫,也許連他自己都看不懂是什麽意思。他到這裏來無非想證明自己不是個廢物。

    經理很客氣地說:“中文係的高材生到我們這裏有點不合適吧?”

    他迴答:“我認為是很正常的事。”他為了掩飾心裏的自卑,讓經理高看他一眼又說了一句:“我有一部小說有一個角色是在飯店裏工作,也算體驗生活吧!”他的笑透露出無奈。

    經理點燃一支煙很客氣地說:“噢!原來是個作家,那你應該明白說和做是兩迴事了。”

    “我向你保證我什麽也不會幹,但我什麽都肯做。”

    經理真誠地笑了一下說:“有誌氣,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到廚房工作一切聽廚師長的安排。”

    這是他畢業以後第一次感到舒服和聽到真誠的語言。他太需要這樣的鼓勵了!一個人的成功無非就是一個接一個地挫折之後,又一個接一個地鼓勵配合而成的。一句話改變一個人的一生未免有些誇張,但一句話會讓一個逆境之中的人繼續堅持不懈的努力。結果如何就看造化了。

    叢茂第一天上班很不習慣洗菜、倒垃圾。

    特別是8月份的天氣,一股難以忍受的臭氣味彌漫在他的周圍。每當他推著垃圾車經過小區門口時,很多人非常討厭他,富人家的狗也出來飛揚跋扈。轎車裏的小孩子也狗仗人勢地鑽出來喊話。叢茂氣憤地把垃圾車推翻在垃圾堆上。他走到一棵樹下點燃一支煙看到對麵商店門口坐著一個少婦穿著短裙子清閑地喝著飲料。少婦看了他一眼故意把雪白的大腿翹開,一條白色的內褲一覽無餘地讓他看個夠。

    迴到廚房一股熱浪撲麵而來,他跟著廚師忙了一陣。由於客人太多上菜的服務員不夠用,廚師長看了一遍廚房裏的人,隻有叢茂長的標準就讓他做上了替補隊員,在傳菜的時候他把一條魚不小心扣在地上,他急忙從地上收起來,還好整條魚沒有散。晚上,下班的時候趁他們不備,他把中午藏的一條魚放在懷裏,他跑到家把魚放到盆裏,心還是撲撲地跳。晚上12點他才把水煮魚做好。

    一個月以後他靠自己的努力贏得同事和廚師長的表揚。他變成了二等工,同時也告別了倒垃圾洗菜的工作。第二個月發400元的工資,經理又給他100元的獎金。晚上迴家買了點菜,喝了點酒,又買了一條12元錢的煙。午夜的收音機正播叢茂寫的日記,在夢幻之中他朦朧地聽著:

    2000年8月13日,天氣晴。今天又是一天,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人在地麵上行走,上肢在自由地擺動也稱為一種習慣。所有的痛苦都被記憶收留了!所有的快樂都被時間衝淡了!所有的日子都被孤獨占有了!所有的委屈都被目標掩蓋了!所有的愛情都被遠行隔離了!那些早已過去的往事如煙、如水、如空氣、如時間流失了。所以今天我要為明天留點幸福的記憶,一定好好地把握機遇,不能讓今天成為明天的遺憾。然而上個月的300元的工資卻是我讀四年大學悲哀所在。我拿出高興的照片歎了一口氣,不知道大洋彼岸她過得怎麽樣!人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說不盡的沉與重。況且有剩餘的悔恨,讓人可歎!

    上午休息的時候,廚師長和他閑聊著。廚師長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看他的樣子有50多歲。頭頂沒有多少頭發,這樣一來炒菜的時候,他就不用帶帽子了!也為飯店節約做點貢獻。

    叢茂給他倒杯水,聽他語重心長地說:“小夥子怎麽樣?城市裏不好混吧?等你費盡心機卻什麽也得不到的時候又該如何哪?”

    他像個教授繼續給他上課:“人生就應該有幾次碰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不然生活的味就淡了!”

    他動了動自己笨重的身體,顯然不是做老師的料。

    又突然問了一句:“你知道城市最誘人的地方是什麽嗎?”

    叢茂喝了一口水說:“城市的明天吧?明天充滿希望和機會,但我覺得越熱鬧的地方靈魂越孤獨。”

    廚師長不解地問:“為什麽?”

    叢茂微笑地說:“因為太擁擠了!生活沒有想象那樣透明。”

    廚師長摸摸自己的頭好像自己不惑之年白活了。

    中午。外麵送狗的人把狗交給他,還叮囑他這條狗咬了好幾個人,要不然也不會賣。狗好像知道它的命不長了!它做著最後的乞憐,他端來剩飯想讓它做個飽死鬼。

    廚師長拿刀出來看到狗已經吃完飯,責怪他說:“你把狗喂了!我怎麽殺它,殺狗之前是不能喂食的。”

    “那怎麽辦?”

    廚師長告訴他燒一鍋水,燒開的時候告訴他。他很不高興地走了!叢茂看著狗安靜地趴著用一種企求的眼神看著他,他高喊一聲:“水開了!”他跑到門外,聽見它那撕聲裂肺地嚎叫,看到它光禿禿的,掛在廚房裏。他那玻璃做的心被敲得稀碎、稀碎……碎得在有生之年無法組成整體。也許這是成長付出的代價;也許社會是汙染純潔之心的過程;也許每個人的虛偽都需要一個過程,但自己卻沒有準備這樣的鋪墊。

    下午。叢茂習慣地走到廚房,他又想起前廳服務員讓他替她工作一下午,他又走出廚房來到客廳裏等待客人上門。幾個服務員忙著,就他一個人清閑地坐著。來了兩個客人他想迴避,已經來不及了。

    李有才和劉香花是他的同班同學,看到了他。

    李有才坐在椅子上說:“這不是叢茂嗎?在什麽地方得意哪?你是咱們班的高材生怎麽幹這種粗活。對了,你的英語不及格,你是怎麽畢業的。你父親開的奔馳在什麽地方租的。”

    服務員都在看他,他站在原地沒有看他們,也沒有說話。

    劉香花諷刺地說:“你怎麽不看我們怕我們求你吧?我叫你給我倒杯水。”

    叢茂給他們倒上水說:“你們是富家子第門當戶對,天生的絕配,看在我們同學一場就別挖苦我了。”

    李有才冷笑地說:“我真地很失望我們的才子怎麽會向別人低頭。”

    劉香花接過話說:“我當時真沒有出息,我還把他當我的夢中情人,還好我沒有跟你談戀愛,要不然都沒有飯吃。你的女朋友離開你也是因為你的無能吧?離開你就對了!可別連累人家。”

    叢茂把菜簿放在桌子上說:“請你們點菜。”

    劉香花越說越來勁,像野貓從來沒有吃過魚似的。

    她翹起腿說:“我們好久不見了!應該好好談談,我可沒有挖苦你。隻是你的工作的低微,受環境汙染容不下我們高尚的思想罷了。”

    他沒有說話。

    李有才怕自己說的少搶著說:“你千萬別失業你要失業了!萬一出現一條蟲怎麽辦?我告訴你不是每個人努力都會成功的。關係,關係。很重要的,小子慢慢混吧!”

    劉香花繼續品嚐挖苦人的樂趣笑著說:“聽說,高興那個不要臉的在外國找個老外馬上迴國了。做你的女朋友真是風光啊?”

    這塊‘陣地’已經被幾噸炸藥炸開了花,終於激怒守衛陣地的士兵。如果在街上他會毫不留情地送給他們幾個耳光,再找幾個流氓強奸她,看她還得意嗎?這是他的潛台詞。

    他的理智戰勝了感性他冷笑地說:“地種千傾靠山河;父是高官兒登科。我不知道你們屬於哪一種,但我有一個習慣——,就是狗咬我,我不會咬狗?”李有才站起來狠狠地說:“我們走著瞧!”收拾好自己準備好的餐具帶走。

    倆個人氣衝衝地走出餐廳。

    晚上。已經沒有客人了!他的心亂如麻。

    廚師長想露一手讓叢茂去扒一根蔥。

    廚師長一邊切肉一邊說:“大學生找工作真地那麽難嗎?”

    叢茂拿起一根蔥說:“難!”

    廚師長把菜倒在盆裏說:“那念大學有什麽用,我看還是讓我的兒子跟我學廚師。你看怎麽樣?”

    蔥的味道使他的雙眼流出眼淚,這是沒有感情的傷害下而流的眼淚。

    他閉著眼睛說:“行,多一項技能總比什麽也不會強得多。”

    廚師長又問了一句:“你現在後悔讀大學嗎?”

    叢茂站起來把蔥扔在水池裏說:“後悔!我先走了!”

    廚師長說:“你不吃飯了!”

    叢茂沒有迴答。一個人消失在下班的人群之中。走了大半夜自己終於想明白了!君子不授嗟來之食,是給有氣節的人說的。他想當時‘君子’一定不餓。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何等的艱難。他想好了去找父親謀個工作,免得受人的奚落。有這種條件為何不利用一下,以前做的蠢事真是不明之舉。

    叢茂迴到房間裏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準備月底離開這座城市,這幾天夜裏把自己寫的小說完稿。寫完之後又覺得有個情節不妥,夜裏起來好幾次也沒有修改好。一直到天明也沒有睡好,修了改,改了修,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到後來自己終於煩了!把稿紙全部封起來看不到心也不想了!免得半夜裏想起什麽,起床修改。

    他睡到中午才起床,洗了臉穿好衣服。準備和張海龍告個別。

    張海龍喜氣洋洋地推開房門抱起他。

    “我要結婚了,我要結婚了。”

    叢茂愣了一下說:“是嗎?你小子行啊?什麽時候?”

    張海龍高興地說:“月底。”

    叢茂給他一支煙又給他倒杯水。看到他依然不順心的樣子!一定是為了前幾天同學的事情鬧不開心。他很了解他,心裏藏不住事情。任何事情隻要一看他的臉就出來了!

    “聽說,咱們的同學找你麻煩了?”

    說完話他又後悔自己怎麽又揭他的傷疤哪?

    叢茂已經習慣成自然了!他似笑非笑地說:“低微的工作就是讓人瞧不起的,要不哪有那麽多高尚的人。我做一個奠基石也不錯嗎?”

    張海龍吸了一口煙,咳了一下,把煙吸滅,換上自己的煙。

    “看來你受了不少委屈。”叢茂看了他一眼。覺得環境沒有變,人可變了!除了他的外表,裏麵是什麽東西他根本都不知道,但肯定的是不是原來的他了。上學時代的東西也許連影子都找不到了!這樣也好,自己也不是在不斷的進化嗎?

    “他們要是不出現,我的人生還不完整哪。”

    張海龍翹起領導的腿說:“你還是透著學生時代的悲觀。”

    “是嗎?我想一種悲觀可以輕易地被外界的成功打消的話,那不是悲觀而是膚淺的煩惱。”

    張海龍看了看表說:“別忘了,結婚你一定去,溫靜想和你好好地談談。”

    他把後麵的話說得很重,好像在暗示什麽?叢茂沒有多想,能參加完婚禮離開也是一件完美的事。忙完一天的工作到經理辦公室說明情況,經理也沒有挽留他,也許他真地把他當成作家了!經理很好說話沒有難為他,換成別人就是哪個規定,哪個條款的。看菜下酒是他們的一貫方針。

    這幾天叢茂下班很早。一個人閑著無事順著馬路走著。夏季是女人的天堂把人間的美都展現給所有的男人。看一看這個繁花似錦的城市吧?

    他正看著走過自己眼簾的美女,突然有一個人用手罩住他的眼睛。他能感覺到是一個女人的手,因為有一種香水的味道。他斷定是溫靜惡作劇,當他睜開雙眼時他差點暈過去。他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得到了幸福,使自己變得更加美麗了。白細的臉龐透著紅潤,長發輕柔順滑飄飄起舞,藍色的長裙楚楚動人。

    淩雲雙手交叉在胸前,微笑著說:“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他喘了一口氣,真有點大白天見到鬼的樣子。看到她高聳的乳房,他又喝了一口水以免讓她看到自己咽吐沫。真地不可思議,不會是他判斷錯誤吧?淩雲用胳膊碰他一下。

    他很不自然地笑著說:“你在什麽地方工作。怎麽一直沒有你的消息,你現在過得好嗎?”除了這些他不知道該問些什麽?他討厭這種問候,但沒有辦法是環境把他變成這個樣子。

    叢茂對自己的話很不滿意,這麽俗,但自己都不知道說什麽。

    叢茂突然想起張海龍的婚禮繼續說:“哦!我知道了,你是參加張海龍和溫靜婚禮的吧?”

    淩雲整理一下頭發說:“我和溫靜不合,去參加婚禮讓人家不高興。”

    “還是一個人嗎?”

    淩雲看了他一眼說:“說一個人也可以,說倆個人也行。”

    叢茂思考一下說:“你這種人最幸福,既不被愛也不愛別人。”

    “我很喜歡你這樣的男人很高傲,能明天辦的事情,決不今天辦。自己以為是什麽高貴的品種,天生就是當領導、藝術家、作家、學者的料,大大小小能管幾個人,走上講台趾高氣揚地受幾百人的崇拜。提起從前,永遠是女孩追你,掛在你的嘴邊的話隻有一句。

    “其實我不太願意,是那個女孩待我太好了!”

    如果和女孩分手,錯永遠是對方。你喜歡文學是因為文學給你帶來的那部分好處,你喜歡體育是因為體育的那部分話題。你臉皮厚,大膽,善於撒謊,不太受道德的約束,花招詭計多。我有沒有記錯吧?這個就是我記憶中的你。”

    “我有那麽壞嗎?”

    “你很壞,但無可代替。”

    淩雲看了一下手表,同時也向他示意她的表是金的。

    叢茂把淩雲送到賓館,淩雲要求他送她上去。他勉為其難地到了她房間裏。淩雲給他端來水果又打開電視,她進了浴室。叢茂看到那塊金表已經晚上10點了!心裏很急,因為晚了就沒有公交車了!更讓他可笑的是自己兜裏沒有帶錢。淩雲唱著歌穿著睡衣走出來,清香的香水散發在整個房間。她彎下腰給他倒水,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那兩個像水密桃的乳房還帶幾滴露水。她坐在他的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腿上。“你今晚就在這裏睡吧?我一個人很孤獨。”叢茂低下頭說:“我還有事,很重要的事。”淩雲坐在他的腿上手摟住他的脖子。“有什麽事明天在做,今天的事是最重要的。”她用手解開他衣服的扣子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負責的。” 叢茂抓住她的手說:“淩雲,我們是同學別這樣。”淩雲站起來心裏暗想:我就不信我誘惑不了他,我就不相信世界上還有君子。她突然親吻叢茂又幫他解開褲子,一點火點燃他的全身。他把她抱到床上,雙手伸進她內衣裏,摸著她的光滑乳房,另一隻手慢慢地伸進她的下體,扒下她白色的內褲。她緊緊地抱著他雙腿緊緊地勾著臀部使勁地往那裏拉。她的內褲掛在腳上隨著身體擺來擺去,他們讓這個久經考驗的床晃蕩了一個夜晚。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工作的時候一直在迴憶昨晚激情的瞬間,她急促的唿吸,失去控製的表情。自己幹枯的生活終於走到了盡頭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下著小雨,他的眼簾出現了一個女人,她的衣服被雨淋濕了,衣服把她的身體裹得緊緊的,性感的曲線讓他有種衝動的想法。他太渴望這種意外的激情了!他穿好衣服,借了一輛自行車去賓館找她。他騎得飛快,希望馬上見到她,他多麽希望她象昨天晚上纏著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服務員問他是不是叫叢茂,他點點頭。服務員給他一封信。他望了望房間又問服務員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服務員說沒有了。他走在長長的走廊裏不時地迴頭,看一看會不會有奇跡發生。他與她的相遇不就是奇跡嗎?叢茂,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天我很快樂也是我最難忘的日子。我不知道你怎麽看我,但我能為你做點事讓你開心是我今生的願望。感謝你以前對我的關心,我今生都不會忘記的。我配不上你,我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有和你白頭到老的願望。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不期而遇,是老朋友或老同學的見麵。也許不會有那一天了吧!但我希望有,哪怕是打聲招唿問候一下也好!我希望你幸福。祝福你的人。他把信疊好放在兜裏,騎上自行車混到人群之中。迴到家裏好像做了個美麗的夢很快這個夢又碎了!他心裏沸騰的開水突然加了一塊冰塊,這樣一來讓自己會感冒的。他把被子蓋在自己的頭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不知道還有多少未知的路要走;有多少未知的謎底等著自己去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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