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下午,因為商場的經理生個男孩,所有的工作人員提前下班。他沒有去參加什麽慶祝酒會,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那種高級的地方,何況連經理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他迴宿舍,算一算這個月賺了多少錢。周一至周五沒有課的情況下,他去發傳單。周末去商場做銷售工作,這一個月下來,去了生活費用以外還能有些剩餘,但自己不敢多花像這樣的工作隨時隨地都可能被人辭退。這個月有136元剩餘,如果像這樣發展下去到了年底就可以買一套學術上的著作,還有可能買一支英雄牌的鋼筆。他在自己的計劃本上寫上“滿意”兩個字,他很高興地伸了個懶 腰。

    父親這個月給他寄了500元的生活費,他完全可以拒絕,但他認為長這種誌氣沒有必要。人活著才是第一位,尊嚴留著吃飽穿暖以後再談吧?

    張海龍看到他床上破爛不堪的褲子把自己穿過一次的假名牌貨扔在他的麵前。“我的褲子很多,送給你一條。你看好了,這可是名牌貨。我是看你不錯和你交個知心朋友,你也看到了咱們宿舍裏誰跟你深交。”

    從茂站起來把他的褲子輕輕地放在洗臉盆裏。

    “我的褲子雖然破舊不堪,但是真貨。現在我在你的麵前還能維持自己的尊嚴,所以我不允許別人踐踏。”

    張海龍仰著臉說:“我是真心誠意的。”

    “你還在為你的張狂輕率的不端行為找借口嗎?”

    他拿起自己的褲子到學校門口修補。取衣服的同學很多,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他怕修補的價格高讓自己尷尬。

    但他還是開口問了一句:“這條褲子修補一下多少錢。”

    “6元錢,修嗎?”

    他猶豫不決,後麵的一個同學說:“你洗不洗衣服”

    他自語說:“我沒有仔細看這條褲子都壞成這樣了!看來隻能退休了。”他還不經意地抖了抖。

    他隨後去超市買了針和線,順便拿迴自己放在超市的漫畫。店主已經催促了他好幾次了。現在哪有幾個年青人看漫畫?

    在超市裏正好碰上副班長——溫靜。

    溫靜拍了他一下說:“我正找你哪?下個星期我們班有一個集體郊遊活動。每人20元,你是組織部長應該寫份計劃吧?”

    他把褲子背在身後,很不自然地說:“我已經辭職了!再說——”

    “再說什麽?和上次一樣我替你交10元。這是集體活動,你不能離群索居吧?”

    “上次的錢我還沒有還你哪?再說我也沒有時間,我的工作不允許曠工。”“我不用你還了!”

    “我覺得這是對我的侮辱,請你收迴你剛才的話。”

    “好吧?那你把手裏的漫畫送給我。”

    他低著頭把漫畫放在她的手裏,那種謙卑就像借人米還人糠似的。他匆匆忙忙地離去。

    她在後邊喊了一句 ,“我不是這個意思。”

    迴到宿舍。他把門鎖上,小心翼翼地縫補褲子,猶如修補價值連城的寶貝。有一個同學開門進來,他不小心把手給紮了!他把手放在身後,褲子坐在屁股底下。等同學走後,他看到牛仔褲是用白線縫的,這都是自己不細心造成的,他狠狠地在褲子上跺了兩腳。

    這一年的生活終於過去了!他曾盡一切努力,試圖留下青春的痕跡,試圖記憶當時的言語用詩一般的文句,可這就像是試圖挽留春的氣息,終是徒勞。盡管那裏有著那樣的殘缺不全的歲月,彷徨、失措、迷茫、無助、那樣不忍舍棄的記憶。那些逐漸變遠變暗的時光,遠遠地迴顧,總是清新而又淡遠,苦澀而又甘甜。每天拖著疲倦的身影往返與學校和商場之間,心中有一種緩緩的悲哀。

    大三的時候他每個月都能接到父親按時寄來的錢。信越來越少電話越來越多,從一個月一次變成一個星期一次。好像他的父親真成了富翁似的。如今再望窗外換了一番景色的天光雲影,陽光刺得眼睛流淚,他的世界都成了金黃色。

    車子一陣顛簸。叢茂突然醒了!剛才好像做了個夢。

    馬本已經把車開出一段路程。

    馬本有氣無力地說:“等一會,吃點早餐吧?”

    早餐是留在他心裏永遠的痛,他的愛情就是從早餐結束的。自己走過的路用什麽方法都是挽迴不了的!失去的東西曾經在他的心裏劃過一刀怎麽會忘記哪?他們相識在午夜的電波中,相愛在大學的校園裏,分手在油條、豆漿的早餐中。

    午夜給寂寞加上無奈的帽子,孤獨如何打發寂寞。

    有說有笑的學生湧出自習室,在學校黑暗的角落裏可以聽見情侶的竊竊私語。叢茂很急地跑出學校的大門,在這個時候是學生買東西的高峰期,他好不容易才買到一張電話卡。看了一眼超市的時間 ,他急忙地跑到路邊的電話機旁插進電話卡,他撥通廣播電台直播間的電話。今天他很幸運一次就撥通了!平常最少也得十幾次,這次是他上學期間很少有的事情。

    女主持人的聲音溫柔甜美,找個做主持人的女朋友一直是他的夢想。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穿的衣服不時尚也不是什麽品牌。頭發也是東北人的頭型“卡尺”這不是裝什麽東北人。他體會到這種頭型的人有智慧、很有生活——可以省洗發水。現在他頭發和以前相比之下長得很多,富裕的生活可以讓人從根本上改變自己以前的習慣。主持人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和“高興”這個女孩子相遇不止一次。今天又是她,高興出的題讓他找不到北,其實他是故意輸給她的,隻有這樣一來她才會不約而來。他認為“高興”是她的筆名不是她的真實的身份。本想問一問,但廣播電台裏規定不允許問對方的電話號碼和地址。

    高興挑釁地說:“不要氣餒嗎?我知道你不服氣,想和我平時較量打我的傳唿95812——1096.我打敗過很多男孩子。”

    主持人對她留的電話號碼也沒有辦法!這是她自願的。

    他剛想說點什麽!電話非正常斷線,他用手敲了一下電話機自語道:“你這個吸血的家夥”這次他體會到全軍覆沒還要割地賠款的心情。校外的販賣聲,音樂聲,唱歌聲,說話聲,把你吵得耳鼓分外的迷亂。燈光和香煙、香水的氣息混雜著,使你眼花鼻塞。這裏麵的人,自然諸色都有,粗莽的軍人,嬌奢的太太,蠢俗的村婆……形形色色,言之不盡。

    而中間最可注意的,卻有兩種那就是油發靚裝,專為吊膀子而來的青年和脂粉滿麵,在擇肥而噬的私娼。

    校園裏的人很少了!自習室的燈也是幾家爭明。叢茂走在校園的路上覺得自己很無聊,無聊是富有生活的土壤,他一直這樣認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成了富家子弟的行列,周圍的女同學看他的眼神和說話的語言變得體貼、親切、友好。他特別煩這種世俗的觀念,但這種氛圍能樹立自信也能培養高傲的性格。現在他也開始有一個青年應有的直白、熱情。這個跟經濟條件有很大關係,以前他很少和同學說話,他是山區來的跟城裏的孩子們相比之下知道的少,怕自己說錯話讓人笑話。在自閉的生活裏活著——貧窮除了自卑就是無能,其餘的什麽也不是。然而這一切都將成為曆史。這幾日他的同學幫他找女朋友。

    張海龍是最上心的一位,他是高幹子弟。上大三的時候才和他建立真正的感情。所謂真正的感情,隻是平等主體之間交往的一種手段罷了!盡在不言中。

    他迴到宿舍其餘的人都睡了!隻有張海龍在打著電話。聽到叢茂上床的聲音,他才感覺到他迴來了。

    張海龍輕聲地對著電話說:“喂 ……——,”電話哢嚓一聲掛了。

    他感到特沒有麵子自語道:“你以為你是誰啊!”

    張海龍躺在床上說:“溫靜真的很難追,但是——,有難度才有意思嗎?”

    他翻過身說:“我想女生宿舍也談論我們男生。別人我不敢說‘溫靜’一定會。”

    張海龍從床上坐起來說:“她可不是那種人。”

    他解釋道:“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同學3年了!但我比你了解她。這個你不能否認吧?以前我對她有些看法,但現在她進步很多。我也沒有必要抓住她的小辮子不放吧?”

    張海龍聽到這幾句話心裏特別高興迴應一句:“昨天,我看到一個大四的女孩子和你特配。”

    上鋪的同學突然一句“不配。”兩個人相互使個鬼臉。

    溫靜是班上的出名的美女。隻是感情過於開放有處處留情的愛好,拿男生開玩笑也是她的專業。

    晚上,宿舍的電話都是找她的。有幾位同學對她有成見,但隻能看著。隻能怪自己長相不如人,條件也比不上,自然也就沒有說話的權利。

    溫靜不耐煩地說:“小姐,我在等電話——你快點。”

    胖女同學很生氣地說:“有些人就是這麽討厭,總覺得自己了不起。其實大家都知道她肮髒的事。”

    放下電話的同學勸她別多事。

    溫靜接過電話說:“你還是給自己留點自尊吧?”

    胖女同學站在上鋪不顧同學的勸告用手指著她說道:“你再說一句。”

    有點像占領伊拉克上空的美軍——我怕誰。

    “我說你缺愛,怎麽了!”溫靜仰著臉毫不示弱地說。

    兩個人準備出手,值班老師及時趕到。後邊跟著一位女同學喘著急氣。

    “都幾點了!你們越來越不像話了!都是同學有什麽可吵的。你們聽收音機把耳機帶上別影響同學們睡覺。”

    值班老師氣衝衝地走了。

    午夜已經落幕,主持人用溫柔的語音結束了今晚的最後一分鍾。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叢茂一點心情也沒有一直在想用什麽辦法接近傳說中的美麗女孩。為了能和這位女孩子見麵他費了不少心思,從來不相信愛情的他,也讀起愛情詩歌來。想給她寫信又覺得太土沒有什麽新意,買禮物、請她吃飯又太俗。

    老師在台上講 ,同學在台下說,老師的脾氣很好沒有責怪他們。有幾位同學嘻嘻哈哈說著,還有吃東西的。

    叢茂寫著自己的日記,他的表情都讓身邊的溫靜看到了。

    還有幾分鍾的時間,老師讓同學們自己複習。幾個同學開始喧鬧起來。

    溫靜說:“叢茂你是咱們班的幹部,你也不管一管。”

    她是沒有話找話說,這一點叢茂很清楚。

    叢茂沒有心情理會她,繼續想著自己的事。

    溫靜可從來沒有碰到和男生說話不理她的人。

    她繼續說:“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

    叢茂合上日記說:“我幹什麽和你有關係嗎?”

    “我不是關心你嗎!”

    叢茂對她的刨根問底很煩,但沒有辦法誰讓她是張海龍追求的對象哪!看在他的麵子也要給她麵子。

    老師很無奈地說聲——“下課。”

    溫靜把自己打扮一下,因為晚上有個約會。她每次都這樣。叢茂已經習慣了。他為張海龍執著精神感到難過。

    溫靜一邊整理頭發一邊說:“你看咱們班的‘李有才’怎麽樣啊?”

    叢茂心急地說:“你還要跟他相處?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出名的花花公子。咱們是好朋友我才告訴你的,要是一般人誰會得罪人。”他是為張海龍才這樣說的。

    “我管他是什麽人哪?有人請吃飯不去多浪費啊!”

    叢茂阻撓地說:“我覺得他不配和你在一起吃飯。”

    李有才很不友好地拍了他肩膀說:“你配?”

    叢茂站起來不甘示弱地甩開他的手說:“你以為你配嗎?咱們班的女生我不會讓你碰一個的。”他隻是氣話。

    李有才諷刺地說:“張海龍人家老爸有關係你就想靠他。主動給人家找女朋友像一條狗。”

    溫靜在一邊幹著急說不上話。叢茂氣得臉紅紅地一時無語。

    李有才得意地說:“人家出人頭地會是條龍,你哪?頂多是個蟲嗬!”

    溫靜覺得他太過分想上前理論,被叢茂拉迴來。

    叢茂冷笑了一下說:“我要是蟲就好了!安上兩個翅膀就變成蝴蝶了?”

    溫靜怕他們打起來急忙拉著李有才的手說:“我們去逛街。”

    李有才以勝利的姿態向他揮了一下手,叢茂氣得不得了。

    他的氣沒有消。劉香花又向他表示愛意。

    她一對熊貓眼睛,不停地眨著眼皮閃爍著七色光彩。叢茂差點沒有吐了。

    “我明天想請你吃飯。”

    “我一個人吃飯習慣成自然了?沒有和別人吃飯的習慣。對不起?”

    “難道我比不上溫靜嗎?”

    “這個結論不好下,人和人是不能相比的。更何況我沒有資格說三道四的。”

    “我知道你不想說。”

    “那你就別問了?”

    她還想和他說什麽?看到溫靜迴來,她急忙離開他的坐位。

    叢茂沒有理溫靜,他還為剛才的事情生氣。他覺得她很膚淺,她剛才的舉動讓他很瞧不起。還好自己沒有和她談戀愛,要不然氣也氣死了!隻能說張海龍氣量大,看到她和李有才一起出去,他還笑得出來。不知道他是怎麽笑出來的,讓他敬佩不已啊!溫靜一直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一句話,看到他要走。

    她突然來了一句,“我昨天晚上聽收音機了!打電話的就是你。”

    他臉色變得很緊張小聲地說:“你別 瞎說我怎麽會打那種電話。”

    她看到他的緊張的樣子她好開心,她想打消他的氣焰囂張。

    “你不用解釋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廣播,你的聲音很特別,每一次你跟女孩子對話,第一句語言都不通順,別不承認每一次女孩子提出的問題你都答不出來。”

    他找個理由為自己辯護。“我昨天晚上是打電話了,但不是給電台而是給嫦娥”

    “好浪漫!你真是中文係的高材生,你要是不當演員真是一種遺憾。”

    “如果你當導演我會有希望的。”

    他收拾自己的東西走出教室。

    下午。他來到籃球場坐在草地上看籃球比賽。

    張海龍跑過來告訴他那個女孩子下課了!叢茂跑過去看她,很容易就能認識出她,她推著自行車長發過肩一笑有兩個酒窩,雙眼明亮清澈沒有任何雜質。小屁股非常性感,繃得緊緊的、沒有左右擺動的幅度。此時,她的身影複製在他的心中。在食堂吃飯他都心不在焉地想著。如果能與她談一次戀愛我願意減十年的生命。

    張海龍埋怨地說:“多好的一次機會以後不一定會有了!你晚一天,也許就會與她擦肩而過。”

    他在討好叢茂希望能得到一些溫靜的消息。

    “對這樣的女孩,你用老一套的辦法根本不好用。我們用的辦法別人都想過了!有什麽意義,要和她認識也要有點創意。”

    張海龍認為他為自己的膽小找理由,但自己又何嚐不是哪?到現在還沒有勇氣約溫靜還要靠叢茂傳話。

    “你現在有辦法了!”

    “暫時沒有,到時候會有的。對了,溫靜說你很幽默,特別是對‘遺憾’的解釋。想起來就好笑,什麽是遺憾——就是從台上下來出了很多汗。”

    身邊的幾位同學哈哈大笑。

    迴到宿舍。叢茂胡說八道地編話給他聽。叢茂覺得自己像一位編劇大師把故事講得那麽細致動聽。他也沒有辦法為了維護這份所謂的友誼隻能相互說好話。叢茂自從見到她那次以後,很少參加廣播的節目。一個星期還能和‘高興’碰上幾次,對沒有實體的東西他不會抱有什麽希望。麵對現實的女孩子比電波裏的聲音更有生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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