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枝卻是轉頭看向自家寶貝,擔憂如此兒童不宜的畫麵萬一被兒子瞧見了怎麽辦……


    卻見鳳情另一隻手拿撥浪鼓,正輕輕的搖著,發出動聽的咚咚聲,將小家夥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真是……狡猾!


    葉離枝拿他沒辦法,迎麵壓下的陰影極具壓迫力卻沒有任何惡意,反而滿漾著刻骨的柔情,叫人——無法拒絕。


    “喂,你在看什麽呢?”


    唇齒相交的曖昧剪影投在窗紙上,安如晦猛然迴神,放下眷戀撫摸窗紙上那人身影的白皙長指,麵色在眨眼的功夫便恢複如常。


    “沒事,”他淡定應答:“隻是看這窗紙材質甚好,冬日擋風應該再好不過,想著等自己有銀子了,哪日也去買一些來。”


    “嗨,這個啊,王府裏頭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了!”


    那人沒有懷疑,笑著迴了一句,便低頭從懷裏掏出一樣物事來,遞到了安如晦的麵前,絮絮叨叨道:


    “兄弟,方才我在外頭值班,有個……大嬸過來,說是你的家人,讓我把這封家書帶給你,還說務必要親自交到你的手上,要給我賞金來著,不過被我給推了,這點小事舉手之勞而已,怎麽好意思呢,你看兄弟我夠意思吧?”


    安如晦心下一緊,下意識的抬手接過。


    若非重要又緊急的事情,岑寂不會出來拋頭露麵,更不會給他寫什麽所謂的‘家書’。


    “夠意思,多謝了,等發了月錢請你喝酒。”


    安如晦將信妥帖的撞進懷裏,佯裝無事的笑著迴道。


    “哈哈,好說好說!那你忙著我先走啦!”


    那人哥倆好的拍了拍安如晦的肩膀,雖語氣豪邁,聲音卻壓得極低,道別後,便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廢話,王爺就在這院子裏,萬一嗓門太大驚擾了王爺,可不是鬧著玩的。


    安如晦又盯著映在窗紙上的人影看了一會兒,直到兩人分開後,才轉身,麵無表情的朝茅廁的方向走去。


    茅廁是單人間,隻要門開著就證明裏麵並無人。


    安如晦甫一走進去,就反身關了房門,將懷中的信掏出打開——


    一根雞毛搶先飄飄悠悠掉了出來。


    安如晦一愣,旋即眉頭皺的更緊。


    信封上粘雞毛,表示信裏的消息十萬火急,容不得半分耽擱。


    但岑寂大概是怕別人看出什麽,沒敢把雞毛貼在外麵,而是放在了裏麵。


    安如晦再不猶豫,抖開信紙便眯起眼睛一字一字的細讀起來。


    信上隻有寥寥幾字:


    太上皇駕崩,皇帝速迴。


    落款是母後的鳳印。


    安如晦捏著信紙的手一下子握緊。


    父皇駕崩?怎麽可能!


    他身上的毒就是母後親手下的,自然是極有分寸,父皇又正值壯年,怎麽可能輕易便能奪去他的性命?


    再加上太醫的精心調理,相信不出幾年,便能重新下地行走如常人了。


    他如此突然的離開人世,極有可能……還是人為。


    安如晦頭痛的捏了捏眉心,這些年以來,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他的母後了。


    說她心狠,她這一生又確實沒做過什麽殘害皇子打壓其他嬪妃之事。


    說她心慈,對自己的男人下起手來,又是如此狠毒而不留分毫餘地!


    記得前些日子,還聽岑寂說起過關於他離開大焱後,後宮那些膝下有皇子的太妃們趁機蠢蠢欲動之事……


    莫非,是因為這個?


    也對,如果父皇死了,那些想在父皇麵前多蹦達幾下,以求父皇趁他不在扭轉心意另立新皇的蠢貨們,哪怕再有十八般武藝,也沒有用武之地了。


    細想起來,他的母後其實也是個極為聰慧之人。


    知道單靠打壓那些嬪妃根本無濟於事,因為打壓了這一個,總有下一個,甚至還會有人在旁邊坐等收漁翁之利。


    還不如直接將這些禍患的源頭掐滅——那就是他的父皇。


    沒了父皇在後撐腰,任她們將天蹦出個窟窿來,也沒人再理會了。


    安如晦苦笑,這招還真是……狠哪。


    不過不管怎麽說,父皇駕崩,他這個做嫡長子的,必然要趕迴去料理後事。


    可是這邊,他的妻兒還落在鳳揚王的掌控之中……


    安如晦輕歎了口氣。


    決定先迴大焱,將岑寂留下繼續留守,探聽鳳揚王府內有關於葉離枝母子的消息。


    等他的事辦完了,再迴來想辦法將她們母子倆接走吧。


    將信處理掉後,安如晦就直接去找了鳳情,說是家鄉老父突然得了急病,不治而亡,想要趕迴去奔喪。


    鳳情一聽,高興不已,暗道這個礙眼的家夥終於要滾蛋了!


    但表麵功夫還是要做做的,先是同情的安慰了他幾句諸如‘節哀順變’之類的,又給了他一筆還算豐厚的盤纏。


    安如晦神情古怪的接過‘盤纏’,提出臨走前的最後一個要求:


    “王爺,能不能讓我去看看小少爺?”


    “嗯?”


    鳳情的一雙劍眉立時高高挑起,滿是防備道:“見他做什麽?”


    安如晦於是就憨憨的笑,溫聲軟語道:


    “好歹我也是夫人的人,要走之前總要去跟夫人道個別的,但又怕王爺您多想,便隻能如此要求了。”


    鳳情在心裏咆哮掀桌:


    你丫還知道本王會多想啊!那你未經本王的同意抱起本王的女人就跑時怎麽就不知道為本王想想了!


    他頗覺鬧心的擺擺手,不耐道:


    “本王才不是那般小氣的人,”橫豎這人就要走了,看一眼也沒什麽,“去吧。不過若是她們母子還在睡的話,就別打擾了,過後本王自會知會她一聲。”


    “屬下知道,謝王爺。”


    安如晦行了個抱手禮,退後幾步後,轉身走了。


    鳳情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舉一動,進退有度,一顰一笑,不卑不亢,雖為他的手下,可半點沒有屈居人下的討好與逢迎。


    反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矜貴與風度。


    一個人,麵貌可以改變,聲音可以改變,甚至身形都可以改變。


    但,唯有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卻是無論怎樣遮掩,都無法改變的了的。


    會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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