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熱氣騰騰的晚飯也即將出爐。


    “我迴來了!”


    院門被推開,發出‘嘎吱’的一聲輕響,在這安逸寂靜的環境裏聽起來格外清晰。


    素衣一聽這響動,穿著一件大紅百蝶穿花的對襟襖子,噔噔噔的就從廚房裏跑了出來。


    一見到背著醫藥箱,帶著皮帽子,睫毛和眉梢上都掛了落雪,臉蛋被凍得通紅的少年,素衣的一顆心就驀地軟了。


    可洌洌的冷風很快又送來女人身上特有的脂粉味。


    素衣的那點子心軟登時飛到了九霄雲外,小蠻腰一叉,柳眉一豎,當即就問:“今日是不是還去了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是哪裏,兩人心知肚明。


    桀軒痞痞的笑,又抽條了不少的身子像棵挺直的鬆柏,立於風雪之中,無端的給人一種蒼勁之感,再加上愈發英氣逼人的麵容,無論做出再欠扁的表情,也誘的人移不開眼睛。


    素衣的眉心卻是皺的更緊,粉潤的小嘴無知無覺的用力嘟起,能掛油瓶,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懸壺濟世嘛,總是百無禁忌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樣的戲碼自他開始去青樓為那些可憐的姑娘們治病開始,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他幾乎都習以為常了。


    甚至哪天迴來要是見不到素衣擺出這副興師問罪的模樣,還會有些不習慣呢。


    桀軒本來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除了在治病救人上,其他時間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少年脾性。


    不過對待素衣,他卻是有著超乎尋常的耐性,哪怕上麵那句話都說了千百次,素衣還要問的話,他還會繼續說下去。


    “你給她們搭脈了?”


    “嗯。”


    “是不是還趁機摸了人家的小手啊?”


    “沒有。”這次答的既利落又斬釘截鐵。


    雖然那些落入風塵之地的姑娘們怪可憐的,但一想到她們的手可能不知摸過多少男人的……那些個不能啟齒的地方,桀軒是半點褻瀆的心思都生不起來了。


    “那她們有沒有趁機誘惑你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大夫啊?”


    桀軒笑,過了變聲期的聲音格外清冽好聽:


    “拜托,衣衣啊,你看我哪點像有錢人家的樣子?那些姑娘又不是傻的,沒錢誰會願意做百工?”


    他踩著院內薄薄的初雪走過去,低頭看著小姑娘氣鼓鼓的,像怕被人奪去最寶貝的東西的恐慌又無措的模樣,冷不防彎腰在她高高撅起的小嘴上親了一下。


    “喂!”小姑娘捂著唇,驚嚇的跳起來,噌噌噌的倒退三步,卻又不舍得真的遠離,隻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羞又驚的瞪著他。


    桀軒跟隻偷到腥的貓兒一樣,壞壞的笑:


    “好了,我保證一直潔身自好,守身如玉就是,沒得害你為那些莫須有的事費了心神。忙了一下午了,我也餓壞了,今天有沒有額外給我開個小灶,做了好吃的?”


    “美得你!”素衣終於迴過神來,聽到他的保證心裏一鬆,也有了心思同他嬉鬧,對著他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便一溜煙的又跑迴了廚房。


    寒風裏傳來女孩兒殷殷叮囑的聲音:


    “進門後先喝口熱水,再過來吃晚飯!”


    “知道了!”他是醫者唉,這點小常識難道還不懂嗎?


    不過少年依舊是笑彎了眼,帶著一顆熱乎乎的心髒慢慢朝著自己的小屋走去。


    靈鈺端著剛出鍋的晚飯從廚房出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溫馨而甜蜜的一幕,她羨慕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朝著葉離枝的屋子走去。


    屋子裏點了兩個火盆,門外也搭了厚厚的幕簾擋風,因為房間不大,所以十分暖和。


    她們家的小姐正坐在窗前,開了半扇窗子看著窗外的落雪。


    “小姐,別開太久了,容易凍著。”


    靈鈺將晚飯放在桌上布好,走過去,將那半扇窗戶又攏了一些,以擋住外泄的暖氣。


    葉離枝也不介意,隻笑道:“他們兩個的感情隻愈發的好了,素衣現在都學會吃醋了。”


    “誰說不是呢,”靈鈺也笑,別看素衣單純無害,該知道的事兒一件不少:


    “等他們長大了,小姐是不是就要放他們出去,自立門戶了?”


    “嗯。”看出靈鈺眼中濃濃的不舍,葉離枝放柔聲調,道:“在那之前我會為他們準備好一切,出去了也不會受苦的。你……也一樣。”


    她看著靈鈺額上過了這麽些日子還是沒有拆下的紗布,眼中掠過一絲陰霾。


    當時馬車出事,傷得最重的就是她和素衣。


    她還好,傷在後腰,哪怕日後留了疤痕也沒多大事。


    可是靈鈺最是倒黴,不但扭到了胳膊,還碰傷了頭,昏迷不醒了好一段日子,醒來後更是時常頭痛不已。


    原本毫無瑕疵的小臉上,在額際留了一道細長的疤。


    就為了能祛掉這條礙眼的疤,桀軒不知試了多少種草藥,所以到現在靈鈺還在敷著藥,頭痛症也是時好時壞,陰晴不定。


    那挨千刀的葉逸文!


    葉離枝強壓下翻騰而上的怒火,柔聲道:“等你們吃完了,把桀軒叫過來吧,我有事要他幫忙。”


    “好。”


    桀軒沒讓葉離枝久等,就在葉離枝吃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就抹著一張油汪汪的嘴興衝衝的進來了,看起來心情很好。


    “小姐找我有什麽事?”


    他自動自發的在左邊坐下,先給葉離枝倒了杯茶,然後再倒自己的。


    出了葉府之後的這些日子,葉離枝讓他們暫時不必再遵守那些繁文縟節,所以桀軒和她相處時,也輕鬆自由了很多。


    “你今日去的可是楚香樓?”


    “嗯?是啊。”桀軒無奈的笑,想著是不是衣衣不解氣,把這事兒又告訴了小姐,準備讓小姐替她教訓自己一頓呢。


    葉離枝卻是麵色凝重,問:“你可知樓裏有一位花魁,名為霜霜?”


    見葉離枝這副樣子,桀軒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樣子,肅容道:“認識。”隨即又嘲諷道:“如今誰不認識這位主兒?”


    自從葉逸文要和四公主成親的消息散播開來後,葉逸文以前的那些醃臢事也被好事的人一並捅了出來。


    現在,這位準駙馬爺可是一點兒隱私都沒有了,到哪兒都有眼睛在盯著,所以和楚香樓裏的那位打得火熱的事,自然瞞不過那些好八卦著的耳朵和眼目。


    所以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啊……葉逸文這兩樣算是都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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