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陰暗潮濕的地宮中。


    “不……不要!”葉離枝從不知名的噩夢中驚醒,一睜眼,才發覺原來隻是個夢。


    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旁邊守夜的素衣迎上前來,輕聲問:“小姐,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就是做了個不好的夢罷了。”葉離枝被素衣攙扶著從床上坐起,她的脊椎,早在十五歲時,就被一場意外給毀了。


    素衣輕笑:“小姐莫怕,後半夜的夢都說是反著的呢。”


    葉離枝點點頭,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才覺得那深重的恐懼稍稍消散了些,也是,她還有什麽好怕的呢?太子已被先帝流放,自此以後,她便可以再不必過如履薄冰的臥底日子了。


    “紅綾呢?”無意中環顧一圈,卻見不遠處供她兩個貼身小丫鬟休息的軟塌上,空空如也。


    素衣略皺了皺眉,“剛才說是起夜,出去這麽久,也不知為何還沒迴來,小姐稍等,我且去看看。”


    “好。”


    葉離枝應了,目送素衣離開,不多時,就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階梯上由遠及近。


    那麽多人……恐怕不會是那兩個小丫鬟吧,葉離枝屏氣凝神,聽了片刻確定不是幻聽後,臉上浮起一抹喜色。


    是……是他嗎?是他來接自己了嗎?一定是吧!


    她行動不便,倒不用前去跪拜迎接,隻睜大雙眼殷殷的望向地宮的入口,生怕錯過關於那人的一分一毫。


    很快,那一行人就步履匆匆的走了進來,甫一進來,葉離枝就被迎上來的四個侍衛強行按倒在床,並用粗繩將她的手腳捆縛在木床四角。


    葉離枝略有些慌,但仍是強自鎮定道:“你們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兩個老嬤嬤陰笑著從後頭走上前來,一左一右的站在床邊,每人手裏還拿了一隻竹筒,打開一看,裏麵竟全是密密麻麻的細長銀針!


    她們也不和葉離枝多說廢話,徑自取了銀針,率先便朝著她微微隆起的肚皮狠紮下去,葉離枝拚命掙紮,卻仍是沒有躲過,不由怒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知道我懷的是誰的孩子嗎?是當今聖上的!啊……”


    “嗬,就是當今聖上給的口諭,說是廢太子的餘孽不能留。”其中一個嬤嬤‘好心’的提醒道,話音未落,已有三根長根如數沒入葉離枝的衣衫之內。


    “怎、怎麽可能!你們騙我!說!你們是誰派來的!這真的是皇上的孩子,皇上不會這般對我的,啊……救……救命……”


    葉離枝拚命躲閃,但僵硬的身軀在不大的床上根本無處可逃,其中一個嬤嬤許是被她折騰的煩了,抓起她的一隻手就朝她的指甲裏狠狠刺去!


    “啊……”


    “妹妹叫得真是好聽,讓本宮甚是舒暢呢。”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一道千嬌百媚的聲音從入口處響起,葉離枝像瀕臨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般,忙轉頭朝著那邊大喊道:“姐姐!姐姐!快些救我!這些老奴想要害死我腹中的孩兒!這孩兒是……”


    她急急喊叫的話語,在借著不甚明亮的光束看清來人的打扮後,自動噤聲。


    隻見她的好姐姐,正頭戴鳳冠,身披豔紅錦緞,一看便知是大婚不久後新婦的打扮。


    而能夠佩戴鳳冠的新婦,這普天之下,又有幾人?


    葉離枝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她懷疑自己還深陷夢中,沒有醒來,不然的話,她怎會見到一向溫柔善良對她疼愛有加的嫡長姐,會以這副裝扮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的……


    葉離枝不自覺的落下淚來,那人柔情脈脈的語調言猶在耳:“枝兒,等你讓太子弑父謀反,我榮登大寶之時,就封你為後,封我們的兒子為太子,好不好?”


    好……


    好一句空口無憑的承諾……


    現今的皇後,曾經的葉瀾葉丞相府的嫡長女——葉若虛,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用快意非常的語氣吩咐道:“多紮一些,她的命可硬著呢,小時被釘入四十八根鐵釘都沒死,隻是損了脊骨,這次可絕不能讓她再活著出去。”


    “是。”嬤嬤應聲,下手更狠,葉離枝痛叫出聲,兩手已紮成了刺蝟,但神誌卻愈發清晰,她斷斷續續道:“你……你怎知是四十八根……”


    葉若虛笑得很歡:“因為就是我雇人劫的妹妹啊,那些人也忒是沒用,迴來報給我說時還說你難熬過這關去,結果……唉,可惜啊。”


    她扼腕搖頭,像是感歎花兒易落,實際卻是因為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沒有被人害死?!


    葉離枝臉色更白,不敢置信的盯著她,像是第一次才認識這個女人一樣,她死也忘不了,忘不了那痛苦至極的一夜!然身子還在不放棄的笨拙的掙紮扭動,這是他們的孩子啊……她不想讓孩子有事!


    葉若虛卻在此時執起她抽搐不已的手,放在自己寬大衣襟下並不顯形的腹部,笑吟吟道:“妹妹摸摸,這裏麵可是有胎兒的脈動?”


    葉離枝卻隻是一個勁兒的搖頭:“他不會背叛我的,他不會……”


    “不會?”葉若虛含笑反問:“這世上哪有什麽‘不會’發生的事呢?妹妹好生想想,若皇上當真對你有意,為何你隻告訴了他一人的藏身之處,我卻知道呢?”


    一字一字,字字誅心。


    是啊,葉若虛又怎麽會知道的呢,她明明用飛鴿傳書隻告訴了他一人……


    葉離枝直到這時,才驀地滾下淚來,她隻覺得荒謬,無比的荒謬!


    原來三皇子,也便是當今的聖上,喜歡的一直是她的嫡長姐啊……


    怪不得……怪不得會如此毫無顧忌的利用她,利用太子對她的喜歡,讓她嫁給太子,成為太子的側妃,為他傳遞情報,甚至慫恿太子逼宮造反!


    葉離枝是真的沒有想到那個大傻瓜,居然真的會為了她幾句半真半假的戲言做到如斯地步。


    她的淚流的更快,滾燙滾燙,卻冷卻了那顆為他炙熱跳動的心。


    身上的痛越深,葉離枝的神誌就越是清醒,她忽的記起了,在她被害那年,她的這位‘好姐姐’,曾以不能讓她親手所編的《傾城》這般好的舞失傳為由,讓葉離枝親自指導,悉數教給了她。


    然後她的姐姐便在三皇子的生辰宴上跳了這支舞,也許從那時,三皇子就被她深深迷住了吧。


    葉離枝咬唇苦笑,一轉眸,卻正見素衣和紅綾一起踏進地宮,她心下一驚,忙拚出剩餘的氣力嘶聲大喊:“跑……快跑!”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驚呆了。


    就見立刻有幾個侍衛察覺有人進來,馬上拔刀迎了上去,在見到她的兩個小丫鬟後,不由分說的……隻綁了素衣一人。


    素衣一見眼前情勢,頓時大急,撲騰著便要衝上前去保護葉離枝,嘴裏大喊道:“小姐!你們不能傷害小姐!放開她!放開我家小姐!唔唔……”話未喊完,就被人粗魯的捂住嘴巴,抗麻袋一樣的扛了起來,壓到了那張軟榻上。


    紅綾卻是嫋嫋婷婷的走上前來,先是對著葉若虛畢恭畢敬的福了一福,隨後才轉向葉離枝,嬌笑道:“葉三小姐沒想到吧,您做了這麽多年的細作,在您的身邊也有個細作呢。”


    她用的明明是敬語,話語間卻不見半分尊敬,葉若虛已顧不得和她追究,隻竭力伸出手來去抓葉若虛的衣角,流淚哀求:“姐姐……好姐姐……不要傷害素衣,求你……求你放了她……好不好……”


    紅綾卻一把將她的手拍開,像拍開一件什麽髒東西似的,一臉厭惡道:“皇後娘娘千金之軀,豈是你這謀逆罪女可以亂碰的?”


    葉若虛掩嘴輕笑,用無奈至極的語調道:“怎麽辦呢,我的好妹妹,對你好的人……”她慢慢湊近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滿麵淚汗的人,一字一字的吐進她的耳朵:“我、一、個、都、不、想、放、過、呢……”


    主仆倆的笑聲便隨著素衣被人淩辱的慘叫一起,將葉離枝送入了地獄。


    意識遠去的那一刻,她模模糊糊的聽到耳邊有人說:“妹妹要怪的話,就怪自己的舞跳得太好了吧,連聖上都險些被妹妹迷惑了去呢,幸虧本宮下手的早……嗬嗬……記得下輩子投個笨胎……”


    嗬嗬。


    枉她對那人情深如許。


    到頭來,不過玩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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