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嘲諷他,自恃藝高人膽大的事,你沒做過嗎?你此刻就是踩著高壓線在做事。


    秦陽和他交過的手的事,王聿記起來了,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不過他一向記憶極佳,即使一開始沒想起來,這會也足夠他記起來這麽號人了。在他看來,狀師用言語將律法當成工具,狀師不是不能將律法玩弄於鼓掌,但做狀師的人心裏得有一桿稱,大是大非要有,黑白要拎得清。秦陽做為狀師,太重名和利,並未得到他的認可。


    王聿組織了一下語言,「你我都不懂藥,所以不要妄自評斷,正如她所言,劣質藥的標準是什麽?由誰評定?很大一部分的原生藥材在經過炮製之前,都有這樣那樣的副作用,如果不經過炮製,它們都是不合格的藥材,也可以說是劣質藥材。而他們幾個所說的劣質藥材,發黴的五味子在經過葛如沫重新炮製之後已經達到了藥用的標準,而連翹、地黃等藥,她心中很清楚這些藥能達到的藥效,做大夫的對藥效的把握能運用自如,這還不夠嗎?」


    人們紛紛附和如下,可見葛如沫平時行醫濟世還是很得民心的:


    「對啊,去追究別人那些未發生的事做什麽?」


    「人小葛大夫比起那些治好了這個病引發了那個病的大夫好多了。」


    「對,找她看病,基本上是藥到病除,吃上一兩副都能明顯好轉。」


    秦陽手直指葛如沫,情緒衝動地衝著他們來了一句,「你們別忘了,她的安宮牛黃丸吃死了人!敢情死的不是你們的親人,你們都事不關已是吧?」


    那些人都被他嚇到了。


    王聿的眼神一冷,「都說了多少遍了,是假的安宮牛黃丸吃死了人。你說人家為了節約成本,做出了一批不合格的安宮牛黃丸,沒那個必要,完全沒那個必要,換你,你會去做嗎?」


    秦陽張口,「我——」


    「你不會!是吧?人葛如沫不比你笨,憑什麽你都不會去做的事,人家要去做?」


    「再者,你說說,這份假的安宮牛黃丸裏最貴的藥材牛黃用了多少?用量足足比正版的安宮牛黃丸還多了一點五倍。這是為了節約成本的做法嗎?矛盾了吧?」王聿逼問他,「矛盾了,就證明你的邏輯是錯誤的!你的推斷是行不通的!人家葛如沫是清清白白的!」


    王聿話音一落,周圍響起了一片掌聲。


    「那你說,那麽多的人證物證都不作數了嗎?」秦陽不甘心地問。


    「奠國公荀丞相在三十年前審判異姓王周建淳時就曾說過,法律的基礎是普通法,普通法的法治模式,是承認規則的客觀性,也就是大多數人不成文的做法、習慣、對錯、黑白,是普通法法例的基礎,一個行為意義是這樣。


    她剛才也說了,安宮牛黃丸一家獨大,她沒那個必要去造假。她的思想行為模式,是符合大多數人的做法的。」


    荀晉的生平,她知道的不少,其中這一段算是利用了現代的法律知識了,所以她也是印象深刻。


    荀晉是很受人敬重的,在民間的威望很高,即使他逝去那麽久,他的一些言行上的經典事例,仍舊廣為人知,被人傳唱。


    王聿這一段說出來,誰也不敢說他錯。


    「而人,卻是可以因為被人威逼利誘而說謊做偽證的。」說最後一句話時,王聿的視線落在葛麻子金算子趙郡賢三人身上。


    「那隻是你的臆測,你不要胡說八道。」趙郡賢冷冷地道。


    「金算子是因為心存不憤,加上利益使然:葛麻子,更多的是因為葛長平吧:而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暫時想不明白。」王聿剛抵達汝陰,有些消息還挖掘不到。


    金算子葛麻子聽到王聿直接揭了他們的老底,臉色都非常難看,特別是金算子,更是激動不已,「我們有什麽錯?我們說的話都是事實,難道誣陷她了嗎?」


    而趙郡賢則是冷著臉說,「我不會是那種為了利益就出賣她的人。」


    王聿不解他明明做了背叛葛如沫的事,還一臉的高冷。


    想不明白,王聿決定不管他,繼續說道,「由此可見,葛如沫的推斷是有道理的並且能成立的,有人在仿製安宮牛黃丸這一點是成立的,並且有了一些成果。萬大人對此應加以重視,以防百姓因不知情而遭遇生命損失。」


    「你迴答我啊,我們有什麽錯,明明是她購入了劣質的藥材,我們隻是不忍外人被蒙蔽故而勇於做證而已。」


    金算子還在嚷著,一臉的不憤。


    「不可否認,她的做法有瑕疵,不是中規中舉的做法。可大凡有大本事的人,做事都有點放蕩不羈,不拘一格。但是這些天才有的小毛病,不是你們或者他——」王聿指著秦陽,「藉由這些小毛病,將將假藥吃死人的罪名安在她身上的理由和藉口!」


    葛如沫不知道為何,聽到這話,心裏覺得暖暖的,王聿對她的維護是全方位的。而且王聿這個人了解她,並且肯定她的做法。


    他是指那一匣子編號錯亂的安宮牛黃丸,對萬秀達說道,「大人,莫老太,是因為買到假的安宮牛黃丸,吃了假藥致死。冤有頭債有主,縣衙應該致力於找到製假藥的幕後主使,將之繩之於法。實不該將此罪栽髒到葛如沫頭上,請大人明鑑。」


    聞言,石匠呆若木雞,而石匠娘子更是放聲大哭,「大人啊,我家兩老的命都沒了啊,你得給咱們做主哇。」


    「至於幕後之人,大人完全可以順著兩條線索查下去,一條即是沈秋娘,另一條則是抓迴來的至今關押在大牢的那個人。」


    莫老太的命案,至此,算是與葛如沫無關了。


    王聿一出現,高世離就打心底裏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事情的進展果然越來越往壞的方向走去。


    莫老太的死,想扣在葛如沫頭上,基本上已經不太可能了,因為葛如沫憑藉著自己強大的醫學理論,硬是扭轉了幹坤,盡管他在言語上一再地糾纏,其實結果已現。


    案子到了這裏,已經沒有懸念了,不管是情理上,還是邏輯上,都說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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