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迴去的路上,牛車拉著葛祥貴在在前,其他人跟在後麵,葛如沫落在最後。一陣靜默之後,祥貴嬸的步子漸漸慢下,最後與葛如沫並著走。


    「五丫頭啊,今兒嬸說話太過了,你別放在心上啊。嬸也是擔心你叔啊,當時腦子都是亂的,口不擇言,嬸子在這和你道歉了。」


    葛如沫客氣地笑笑,「哪裏,祥貴叔受了那麽大的罪,我隻受幾句罵,不礙事,至少你們沒動粗不是嗎?」說著,她攏了攏衣袖。


    她這不是軟包子,事情已發生了,現在打罵他們有什麽用呢?宣洩心中的氣憤麽?可他們本來就是一群沒見識的,和他們計較這個,未免太自降身份。


    俗話說沒有亙古的敵人,當然這一切都得建立在沒有結仇的前提下,至少對她來說是如此。


    不管嘲諷還是嗬責不過是占些口頭上的便宜,實則吃了大虧了。倒不如自己大方點,他們隻會更愧疚,以後對自己應會多兩分維護罷。若不然,嗬嗬,她的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


    果然,祥貴嬸順著她的動作,看到那已經發起來的鞭痕,再想到今兒遭的一頓打,心裏更不是滋味了,「五丫頭,你這樣說,嬸心裏難受,嬸還寧願你打罵我兩句,我心理還好受點。」


    嗬嗬,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啊。


    祥貴嬸後悔死了先前的衝動,現在心裏真是又愧又悔。先前她給開方是一片好意,後來遭到他們誤會了還跟著他們來鎮上給他們討迴公道。這前前後後算起來,他們欠了葛如沫老大的人情了。


    葛如沫搖了搖頭,「不至於這樣。」


    「旁的嬸子也不多說了,以後用得上俺家的地方,你隻管來找嬸子。還有,你那個傷,你自己既然懂得岐黃之術,那就自己給自己上點藥吧,別留了疤。」


    「嗯。」藥她當然會上的,迴去後她往山裏一走,那裏草藥不少,處理這個傷,盡夠了。


    見葛如沫態度不算熱絡,加上眉眼間有疲憊之意,祥貴嬸把話說完也不管她的反應,就往前麵去了。


    醫鬧一事,她在原先的世界屢見不鮮,且那些病患的家屬情緒極易被煽動刺激,鬧將起來很是暴躁易怒,常造成一些不良的後果。


    追其根本原因無非是,中醫易學,難精,故庸醫多,良醫少。


    葛祥貴一家,相對來說算是比較溫和的,這也是她還能心平氣和的原因之一。


    可她不知,因中醫這一塊出現斷層的原因,學醫之人大多有一股傲氣勁,特別是能獨立行醫之後,對別人的質疑甚是不喜。葛祥貴一事若擱別人身上,輕則甩袖而去,重則,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暫不提葛祥貴一家如何尋思著與葛如沫修復關係,此刻她也在煩惱。今兒葛七斤這對父母的態度,讓她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在這個家不受待見的程度。今天葛七斤的這頓竹筍炒肉,以及周氏的那幾句話,若她真是十來歲的孩子,完全可以看作是被父母管教的行徑,雖然嚴厲了點。裝作沒發生,就翻過去了。但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她能真切感覺到葛七斤夫婦確實不喜她這個女兒,甚至是厭惡的,完全不想管她的死活。


    此時讓她為了一口吃的,向他們低頭,真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


    那是一種成年人的自尊,偏偏卻頂著一具十來歲孩子的身體,便是想自力更生都不行。空有一身醫術,可到底也得有人信才行啊。她是可以采草藥賣,她一個女孩子吃不了多少,養活自己應該不難。


    可是,再如何,想脫離這個家,很難吧?而且也很是離經判道。


    她思前想後,唯一覺得可行的辦法就是通過長輩了。隻是她爺奶怎麽說呢,很不待見葛七斤夫婦的,除了逢年過節收些孝敬,幾乎也從不往他們家裏來。就是在村裏遇上了,也是愛搭不理的。葛如沫想靠兩老從家裏脫離出去,也是難。


    左思右想,突然間,不由得失笑,自己這是怎麽了?偏要和他們計較?便是占了上風又如何,索然無味罷了。


    隻是,今日葛七斤夫婦的作為往輕了說,是偏心,是棄車保帥。往重了說,為人父母,遇事努力都不想努力一二,隻想著摒棄孩子來掩蓋事端卻是不慈,品行上有虧。這兩人,名義上卻是自己的父母,思及此,心緒終是難暢。


    看吧,人心就是這麽奇妙而又複雜的東西,她可以站在理性的角度輕易原諒葛祥貴一家,卻沒辦法再接受葛七斤夫婦這對生身父母如此待她。這種區別大抵緣於兒女對父母的期待與對外人的感情不一樣的關係。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葛如沫他們去了鎮上,而葛七斤家裏,自葛祥貴一行人離開後,一直拍門鬧騰的葛如璽也冷靜下來了,隻見她安靜了下來,外麵的人還疑惑了下。


    周氏想打開門看看她是怎麽了。還沒行動,裏麵便傳出了聲音。


    「娘,讓我和他們一道去鎮上吧。」葛如璽靠著門,深吸了一口氣,「你別犯糊塗,我這不是意氣行事。」


    「二丫頭啊,你說娘糊塗,你才是真糊塗啊,這趟水是咱們家能趟的麽?」


    「娘,您聽我說!如果你不想讓我們姐妹幾個成為不仁不義之輩為人所不恥的話,一定要聽我說完。」


    葛如璽來迴踱步,「方才您和爹這樣的作法,旁人最多也隻能說爹恨鐵不成鋼;至於您,頂多就是為大棄小,還能得個顧全大局的名聲。可這一切都是虛的,事實如何,想必爹娘心裏都清楚。這樣的虛名,已經是往好的方麵說了,若沒有點實質支撐,這事到了別人嘴裏,那是有多難聽就會多難聽。如果背上這樣的名聲,爹娘又是今天這樣的作為,誰人敢與咱們結親家?所以,家中必須有人出麵,陪著如沫和祥貴叔一家去鎮上。」


    葛如璽的話很重,聽得周氏心中一陣緊縮,害怕。而其他的幾個女孩也是一臉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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